他也曾有过一只猫

    天选的流程和规矩其实十分简单，上至七十耄耋，下到三岁稚童均可参选，以混沌珠检测其是否有灵根，有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则碌碌无为平淡终生。

    至于灵根的品质相性如何，又要师承何处炼何功法，那是到了白玉京之后才该考虑的事。

    “千千，跟紧我。”暮云牵着顾千寻排在参选队伍的前段，以凌厉的视线和精壮的身形为身旁少女隔离出一片安宁。

    顾千寻带着皂纱帷帽，纱帘有效隔绝了周围好奇的探究，于是她肆意反观察起周围。乌泱泱一片黑脑袋，还夹杂着不少斑白的头发，俱目光炯炯地凝望着天选台上，期待自己正茁壮成长或将被淘汰的身子骨能窥得一线天机。

    甚至还有几个和二宝一样痴痴傻傻的孩童，被父母家人牵着等着。

    他们都想成仙。

    他们都想长生。

    为什么呢？

    长队缓慢前进，人们一个接一个走上天选台，在修仙者的引导下握住混沌珠，然后再一个接一个放下巴掌大的圆润珠子，走下天选台，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平庸未来。

    因为求不得。

    世人皆求求不得。

    顾千寻收敛了四处游荡的目光，集中在天选台上那几名修仙者中。

    一共七人，负责主持天选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身旁站着两个青年，一个身上绣满莲花暗纹，一个衣脚缀了青竹纹。此外还有几个维持秩序的男女，身着白袍，不如那三人精致，只在衣领处绣了朵莲花。

    其中修为最高的是那个老者，元婴后期，身旁两个青年都是筑基，其余则是炼气。

    没有威胁，都打得过。

    顾千寻不再看周围，拆了包糖饼撕成小块，先拈一个递给暮云，得到摇头回应后丢进了自己嘴里，默默叹了口气。

    孩子挑食只吃奶，这可怎么办。

    一块接一块的糖饼被投喂进嘴巴，动作间微风拂过，掀动了帷帽的纱帘。

    是她。

    裘榕望着台下如菌群般聚集的人群中被动空出的空隙，和其他或紧张或不耐或期待的人比起来，在男人守护下安心吃糖饼的少女实在是，太可爱了。

    像一只猫，躲在主人怀里就以为自己绝对安全，于是翻了身子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人采撷。

    裘榕低下了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贯温和的笑容黯淡。

    他也曾有过一只猫。

    “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少年，被似是父亲的男人推上台，学着之前人的样子握住了混沌珠，被握住的透明的珠子依旧透明，里面什么也没有。

    “下一个。”

    暮云摸了摸顾千寻的头，上去了。

    被满是剑茧的手握住，沉寂了一早上的混沌珠终于有了反应，几根紫色光线凝在其中，噼里啪啦冒着火光，瞬间引起台上台下所有人的注目。

    “快看！快看！有反应了！”

    “有人检出灵根了！”

    “天呐，那是什么灵根？！”

    “没在书上见过……”

    “有人选上了！可以减税了！！”

    ……

    好吵。

    顾千寻往台前走了几步，尽可能远离嘈杂的声浪，也正好可以看到相对安静的台上。

    “变异雷灵根！”

    老者有些激动，身旁的两个青年也惊诧地挑起眉，只是身上绣满莲花的那一位，在那一抹惊诧之下，却不含惊喜，而是掩着nongnong的担忧。

    奇怪。

    为什么会担忧呢？

    暮云在老者的安排下被白袍修士带往后台，顾千寻正准备按暮云之前的叮嘱也绕过去，却听见台上又一声“下一个”，随即，所有目光都向她投来。

    顾千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为了躲避吵闹而走到了台前的阶梯上，下一个就是她了。顾千寻迟疑了两秒，还是登了台，学着暮云握住混沌珠。

    这个世界中，妖物是无灵根的，只在化形后生出妖丹，修为与人类修士的金丹期相似，后随修炼而增强。

    所以一只刚刚化形十几年的小贝壳精是不会使混沌珠发生异象，但如果小贝壳里藏着的是顾千寻的灵魂，那就另当别论了。

    “又有了！又有了！！”

    “这个是什么灵根？”

    “看上去有水滴，和几片叶子……”

    “我们檀城居然一次中选两个！哈哈，未来二十年的赋税都减了！”

    ……

    吵。

    顾千寻忍着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和扎耳的吵闹声，放下混沌珠，转而看向台上的老者和青年，等他们宣布结果，再将自己带去暮云身边。

    “水木双灵根！”

    虽然是双灵根，不如单一灵根纯粹，但水和木相辅相成，也是品相极好的。老者抚了把白胡子，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自三万年前仙门闭合以来，人间灵气微弱，白玉京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好的修仙苗子已经很少出现了。这一次让他撞见两个，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尤其是那个变异雷灵根。

    莲花剑宗的未来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