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君主持握巨人之骨（下）

    某个平常的早晨，一则新闻传遍了整个卢赫拉姆。

    「快报快报！英雄』索尔’受邀赴宴，陛下亲自接待！」

    「最新消息！宫廷大魔法师称』大灾难’已经彻底结束！」

    「鲁伯特三世继位以来最大的宴会将在近日举行！」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般，一夜之间，街区的角落都挂上了鲜艳的迎宾旗帜，鲜花点缀各个店面，整个王城变得繁华不已。

    居民们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感谢上天的恩赐，称颂着英雄的赫赫威名与当今国王的英明统治。

    在这一刻，偌大的王城，与灾难相距最远的卢赫拉姆，被完全的喜悦与兴奋所笼罩。

    他们庆祝，他们欢呼。

    却未曾有人提起，在灾难离去之后，那些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城镇，又该何去何从。

    ●

    卢赫拉姆，契兰宫。

    「日安，加雷斯大人。」

    越过一路上纷纷向自己行礼的侍女，塞西尔面若冰霜，目不斜视地向着前方走去。

    不日就是庆功宴，请柬已经送到了诸位名流贵族的手里，宫中正在进行最后的布置安排。这次宴会虽然获得了鲁伯特三世的首肯，主办人却是大王子，路上能看见仆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着，但大家兴致却不算高。

    不远处，火红长发的柏伊斯正坐在庭院中，审阅着下官呈上来的情报书。

    见塞西尔步履匆匆，来势汹汹地走进了庭院，站在柏伊斯身边的副官正要上前阻拦，却被柏伊斯抬手拦住了。

    金发精灵在桌子对面停了下来，低下头，冷冷地俯视柏伊斯。

    「我记得你承诺过，会保证卡俄斯在外的安全。」他将手里攥着的信件扔到了桌面上，「她已经十几天没有消息，你却只字不提，这就是你的保证？」

    柏伊斯连瞥都没瞥一眼，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不紧不慢地说：「提起这件事毫无益处，卡俄斯有自己的隐私，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盯着。」

    「……」塞西尔没有说话，只是不带感情地看着他。

    巧言令色。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呢？卡俄斯安全与否尚且不知道，他却已经心安理得地开始为之后的宴会做准备了。

    这次马尔库斯之行，让塞西尔对这个国家充满了不算正面的情绪。天灾刚过，每个城市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这些贵族不做任何实事不说，甚至还有脸面借着一个雇佣兵的名号，大摆宴席、寻欢作乐。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怎样看不起那些低贱的雇佣兵，又是怎样将他们作为工具来使用。

    这提议是由大王子提出的，毫无疑问受到了贵族派所有大臣的追捧，那些人也是本次宴会的主要成员。据说他们要在宴会上向那个雇佣兵敬酒，还要对他抛出橄榄枝……然而，其他臣子大多都看不惯这副骄奢yin逸的模样，真正会出席的人并不多。

    而这样荒谬的提议，国王竟然就这样接受了，柏伊斯甚至还在为此出力。

    塞西尔虽说见惯了上流阶级乱七八糟的事，但这么复杂的，他小舅舅也没让他碰过，他实在是一知半解，看不懂。只知道很离谱就是了。

    因此他现在看柏伊斯也很不爽。本来就足够不爽了，现在更是一想到就脸黑。

    柏伊斯却压根没当一回事，他似乎十分忙碌，眼角也透着淡淡的乌青。塞西尔被随口敷衍了几句，只能黑着脸回去。

    一走进自己的寝宫，就正对上尼尔那张满是不安的小脸。塞西尔一看到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却完全想不起来。

    他一如往常地陪着尼尔看书，宫殿外忙成一团，里头却仿若与世隔绝，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可事实上，两个人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重。

    卡俄斯迟迟不回来，尼尔心里远比塞西尔还急切，可他一句话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就像是怕被丢掉一样。

    塞西尔冷不防地想到。

    可转念一想，他和尼尔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下定决心，如果今天仍旧没有卡俄斯的消息，他明天就会带着尼尔南下去找人。实在不行，去拜托一下小舅舅，反正他很擅长这些事……

    这一天过得食不知味。第二天一早，塞西尔是被喧闹声吵醒的。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似乎是那个叫做「索尔」的雇佣兵，已经被他们接进宫里了。

    鲜花铺路，礼炮送行，人们在道路两旁狂热地呼喊着，纷纷向马车伸出手，像极了粉丝见面会，场面非常壮观。

    事实上远不止于此，契兰宫的下人办事都很夸张，他们是在卢赫拉姆之外找到了索尔，直接以这样的阵仗，一路把人迎接进城，再进入的宫里。

    大早上的就开始发出噪音……塞西尔黑着脸，一想到尼尔可能会因此被吵醒，脸色更难看了。

    他垂着眼思索片刻，打算今日继续去找柏伊斯的麻烦。

    塞西尔照旧出门，按着原来那条路前进。但近日柏伊斯似乎有其他任务要完成，他并没有在从前的位置看见他。

    塞西尔刚想叹气，就听见喧闹声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他转过身，看见外面的大道上，那辆马车正不紧不慢地从人群中间驶过。

    而马车两旁的窗帘被风吹起，透过窗户，他清晰地看见了坐在里面的黑色人影。

    ……雇佣兵「索尔」？他平日里都会戴那种面具吗？

    塞西尔有些不解。

    纵然他对这位只存在于民众言语中的「英雄」颇为好奇，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这些。柏伊斯溜得太快，他不得不在宫殿的附近寻找对方的身影。

    他在周围转了好一会儿，   四周冷清而寂静，一个人也看不见。塞西尔很快放弃了，打算回到寝宫。

    他转过头，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

    那人无声无息，冷不防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披着一身黑袍，腰间挂着一把漆黑的长刀，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在王宫中出现的身影。

    然而，最让人毛骨悚然地是，那个人与刚刚坐在马车里的「索尔」，戴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塞西尔瞬间觉得背后冷汗直冒，他皱着眉，默不作声地打量面前这个人。

    ……不对劲。

    他不喜欢多说什么，手指一抬，几位粗壮的藤蔓变破土而出，将团像是影子一样的人完全禁锢住，彻底动弹不得。

    可未等他动真格，对面那人却突然说话了。

    「别紧张，塞西尔。」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