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朵　前夫

    尹紋的話究竟是說者故意撩撥，還是聽者擅自曲解？玫瑰分辨不出。玫瑰只覺得店長現在說這種話，太過分了，她很想淪陷，甚至想到最糟糕的想法－如果她跟許俏沒有在一起，她一定會狠狠地用力的喜歡店長。

    玫瑰輕輕點頭，努力壓下罪惡感跟眼淚，撕開透明保鮮膜，吃起手中的鮪魚飯捲。

    「嗯……好、好吃。」玫瑰邊咀嚼邊稱讚。

    「是嗎？好吃就好。」

    尹紋隨後從餐袋裡拿出一瓶深紅色的保溫瓶，倒出剩下的溫紅茶，遞給玫瑰喝。玫瑰望著店長美麗的笑容，那樣的親切又溫柔，玫瑰真想拿刀刺自己。但在刺自己之前，她要喝光這杯紅茶。

    「下次上班見，玫瑰。」尹紋收回保溫瓶，跟玫瑰朝反方向走。

    玫瑰對店長揮手說再見，看著尹紋的銀色髮絲在夕陽的餘暉中閃耀，玫瑰覺得很神奇，她騎上腳踏車回宿舍時的心情竟沒有想像中糾結，只是煩惱該如何對許俏說清楚自己的情況。如果把許俏當成「備胎」，當成在確定尹紋的心意之前，暫時保留的候補名單，那樣太不道德了，她做不到。可分手的理由，她不敢直接對許俏說她喜歡上別人，這太傷人了。然而更正確地說，是玫瑰沒有勇氣面對變心的自己，她親手打破了天長地久的承諾，這樣的她，還有資格去追求別的愛情嗎？

    從感情問題到自我懷疑，玫瑰徹夜輾轉難眠，她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複雜，偏偏事情卻朝著她從未想過的方向發展－尹紋的前夫來找她。

    玫瑰那天放學去打工，一進餐廳的員工休息室，就感覺氣氛不對。不見店長在廚房忙碌，玫瑰偷偷問了二廚大哥，才知道原來店長的前夫來找她，兩人正在餐廳後面談事情。

    「店長結過婚？」

    「對啊，好久之前就離婚了，他們還有一個女兒，不過監護權好像在店長的前夫那裡。」

    玫瑰對於尹紋原來結過婚，並且已經是人母感到震驚，震驚到難以集中精神上班，在外場服務客人的時候，心不在焉，還跌倒，所幸她手上沒有東西，也沒有其他人見到她出糗。直到幾十分鐘後，尹紋從後方小巷走回廚房，兩人對上眼，見到店長的笑容，玫瑰才總算變得正常一點。不過整晚的上班時間，她都在想著尹紋前夫的事，長相、個性，為什麼他們會離婚等等的問題，但玫瑰其實最在意的是，店長竟然都沒有告訴她這些事，她有點難過，她們到底只是雇主跟員工的關係。

    打烊時間，玫瑰低著頭，有氣無力地去倒垃圾，回來時店長招手讓她過去廚房，鬼鬼祟祟的感覺，玫瑰緊張又害怕，但還是跟著進去。

    「請妳喝，玫瑰，這是今天煮剩下的紅茶加牛奶，奶茶，我記得妳喜歡喝甜的吧。」尹紋的態度依舊，玫瑰道謝，心裡雖然開心，但太過在意尹紋和她前夫的事，以致臉色不好，尹紋還以為她不喜歡喝奶茶。

    玫瑰搖頭，立刻澄清。尹紋見小姑娘欲言又止，馬上猜到她的心事，尹紋面有難色的抓了抓頭轉過身，邊洗碗邊用平靜的語調說起玫瑰此刻最想知道的事。

    「妳有看到我前夫嗎？」

    關鍵詞一出，玫瑰好似被抓住了要害，動彈不得，也不敢出聲。感覺身後之人沒有其他動靜，尹紋回頭看了一眼玫瑰，玫瑰用裝了奶茶的玻璃杯遮住面容，但還是看得出她驚訝的表情，尹紋嘆氣，關掉水龍頭，轉回身面對她。

    「他是因為女兒來找我的，因為嘉惠今年夏天考上了私立高中，學費比較高，加上去外縣市讀書也要住宿費，零零總總加起來，他說他壓力有點大，除了當初離婚談好的贍養費，現在還要再多給他一些。」

    尹紋解釋，玫瑰雖然懂了，但也混亂了。

    「店長，妳說妳女兒已經高中了？」玫瑰不敢相信的問，尹紋點頭。

    「是，我十五歲就結婚當媽媽了。」尹紋的答案讓玫瑰從驚訝變成驚嚇。

    「好、好年輕，以前的人好像都很早婚。」玫瑰笑說，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但沒想到尹紋接下來說出的話讓她驚恐萬分。

    「不，我們當年是奉子成婚，因為發情期，我意外標記了我前夫，那時候是男朋友，後來他就懷孕了，我們就……」

    話語未完，玫瑰將口中的奶茶全噴出來，尹紋慣性伸手阻擋，但是沒用，她還是被吐得滿臉奶茶，模樣狼狽。

    「玫瑰，妳怎麼……」

    「店長，妳、妳是天乾？」這時的玫瑰已經退後到廚房外。

    尹紋拿一旁的面紙擦臉說：「對，我是女天乾，我前夫是男地坤。」

    本人親口承認，玫瑰覺得她的腦袋要炸開了，她居然一直誤會店長是中庸，她怎會如此天真，為什麼這半年都沒發現，明明這七年，天乾、地坤的氣質她都可以一眼辨認出來，偏偏對尹紋，她因為過去留下的陰影而有的「性別雷達」失效了？

    「對不起，店長，我要回去了。」

    玫瑰放下玻璃杯，鞠躬後也不道歉吐了人家滿臉的飲料，就直奔員工休息室換衣服，逃跑似的離開餐廳。尹紋跟著快步走到餐廳門口，在黑夜的包圍下，望著玫瑰騎車的背影，她大聲喊她，她好像都沒聽到，尹紋一頭霧水。

    「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