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向前冲

    他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有声音，额头上有个湿毛巾，被体温烘得温热。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去，看见吴霜正坐在客厅玩手机。

    他mama知道他们关系不错之后放了备用钥匙在吴家，所以他不太好奇对方怎么进来的，更好奇对方为什么在。

    “你整整一天没有回我消息。”吴霜抬起头，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药推过去，“先吃，我去厨房盛粥。”

    林檎下意识地走过去，趁着吴霜背对他照了一下镜子，头发乱糟糟的，一点也不好看，他连忙理了一下，然后才低头吃药。

    药很苦，但是小米粥很香。吴霜只让他吃一点垫垫，半碗粥配了一点榨菜，不是附近外卖的味道。他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喝了粥，主动去刷碗。

    “测体温。”吴霜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三十七……还行，你再躺一会儿，我回去拿午饭，病了就别吃外卖了。”

    林檎想开口，但嗓子疼，于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吴霜穿鞋出门，门关上的时候“咔哒”一声。

    小孩子在生病时候应该会思念父母。但林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有那样的“小时候”。爸爸死了之后mama一直很难过，他不能再给她添一重负担和枷锁。

    他也已经过了依赖他人的年纪。

    他刚才从卧室里走出来第一眼看到吴霜的时候，想的是：她是个女孩子。

    他头一次发觉这个人是不同的，带有性别的特征。她穿着豆绿色的连衣裙，手指更加纤细，个头更加娇小，脸颊的轮廓更加柔和，她看起来……很漂亮。

    病毒性感冒好像会引起心率不齐。林檎靠在灰色的沙发上，心怦怦跳，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慌张。

    要怎么办？

    我好像喜欢她。

    我是真的……喜欢她吗？不是依赖和感激，是真实的，纯粹的喜欢？

    他不知道。

    这重要吗？

    这很重要。

    爱这个字不应该被随随便便地说出口。这是一个有分量的字，它应该配上一份纯粹的感情。

    但是他没有。

    戈壁滩也许能够长出红柳，但你不能指望它水草丰茂硕果累累。林檎审视着自己，不得不给出一个结论。

    他并没有好好爱人的能力。

    也许他应该放弃。吴霜已经很努力地把他从那样的境地里拉出来了，她的生活是很圆满的，他不应该再给对方增添麻烦和阻碍，那是恩将仇报。

    那么，要远离吗？

    就像医生和病患一样，治好了就分道扬镳，余下逢年过节送礼的情分和成家立业时候的一张请柬。

    也做不到。

    就只能煎熬。

    吴霜很快回来了，带了两个家里人带饭的铁饭盒，炒合菜，土豆炖鸡腿，还有一盅冬瓜丸子汤，主食是楼下买的馒头，两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她又呆了一会儿，给林檎烧了热水，灌在保温壶里，赶他上床休息，说自己明天还会过来。

    “好好照顾自己啊，姥姥差点拄拐杖过来看你。”她收拾饭盒的时候很随意地说。

    林檎心里一暖。

    “我会的。”他很认真地说，像在发誓，“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们没有更加疏远，但也没有更进一步。

    吴霜还是会时不时的发消息给他，林檎看得认真，回信时候却总是斟酌。斟酌得多了，反而束手束脚，一步也不敢走了。

    但也有点变化。

    他大二课程修得多，大三就清闲一点，在健身房办了卡，多吃多运动，总算看起来没再那么单薄，过年时候去串门，奶奶很满意，塞给他一大盒不知道谁送的进口糖果：“这下子看起来结实多了。”

    吴霜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人的功课越来越不一样，她很久没有去主校区自习，倒是经常和舍友一起出去，林檎经常能看到她的空间，里面是她们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参加校园活动的照片。

    她为了拍证件照学会了化妆，和舍友一起买了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然后就在回去的路上摔了一个大跟头，膝盖摔破了。

    林檎看到消息时候刚从实验室出来，他脑子好像没怎么动，腿就自己往校门口走了，他记得校门口有二十四小时的药店，可以买碘酒，纱布和软膏。

    走到一半，特别关注又多了一条消息，桌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药，她用了颜文字，看起来很活泼：感谢妈咪们的爱?（??????????????）?

    于是脚步就停住了。

    他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捡了个小石头打水漂，没漂起来。这技术是那个钓鱼的大哥教的，两个人都没学会，大哥十分可惜，颇有种后继无人的感慨悲凉。

    他坐了一会儿，回去之后去请教那个护肤品罐子垒起来比人都高的舍友：“你觉得我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发型？”

    “呦——”隔壁床的正打游戏的先嚷嚷起来了，“有情况啊林哥？”

    林檎和宿舍里的人处得还不错。他看着虽然冷淡，但也不会做一些没品的事，他们这个系卷得狠，大家都努力奋斗，还算和睦。

    这一句话说的，全看过来了。

    “就你话多。”会化妆那个损他一句，帮林檎解了围，“林哥，我们微信说。”

    林檎松了口气，对他道谢。

    他不太知道要怎么做……到底要不要成为情侣也是不能够确认的事情。但是有一点，他不想被排斥在吴霜的生活之外，他想要得到她的在意，想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一只不自知的，求偶的孔雀。

    他不能发过多的发消息过去，怕被发现自己的心意。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斟酌，伪装成朋友之间的关心。

    他们的关系重新紧密起来。吴霜的舍友有的想要考研，有的谈了恋爱，她重新变得孤家寡人，跟在导师屁股后面来主校区跑项目。当林檎在朋友圈里第四次发面包照片的时候，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条消息。

    “你最近怎么总吃面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