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恋

    李老师的座位在办公室第三列靠窗的位置，窗外是种着郁金香的花坛，正对着篮球场和停车场。他总喜欢开着窗户，连纱窗也一并推到一边，任由风吹进办公室，微微吹起窗帘和他桌上的教案。

    程悦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望向球场。这节是体育课，她本应该和其他同学一样室外活动的，但她却偷偷躲在了这里，享受着微凉的自然风。

    下课铃响起，办公室外的走廊一阵嘈杂，伴随着开门声李老师大步踏进办公室，发现了这位偷懒纳凉的学生。

    “程悦？你不去上体育课，在我位置上做什么？”

    程悦的脸颊跃上一抹潮红，她有些慌张地站起来，撒谎道：“我肚子痛，体育老师说我可以回来休息的。”

    “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程悦连连摆手：“不是的。”

    “那怎么不回班上，要来我办公室？”李老师双手撑着桌子，狐疑地盯着程悦。

    程悦垂着头沉默，忽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踮起脚尖，抬头在李老师脸上轻轻地落下一吻。这是荒唐的吻，包含着少女含苞待放的懵懂之心，蕴藏着对爱情和成年人世界的天真向往，是不顾一切的吻，由个人意志主导的突然袭击，一场以觉醒为基础的对世俗的反抗。

    “你这孩子，真是的。”李老师竟然没有生气，反倒温柔地笑起来。

    听见笑声程悦满怀期待地睁开眼睛，然而眼前站着的并不是李老师，是何嘉宏。

    何嘉宏举起左手，向程悦展示手上的婚戒：“可不许再这样捉弄老师了，老师下星期就结婚了，你师娘知道会吃醋的。”

    程悦疲惫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枕头旁的手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从她睡下到现在只过了三个小时。她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想忘记方才的梦，但越是这样想，梦就越清醒，李老师和何嘉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她再也无法入眠。

    “什么呀……”程悦不满地嘟囔，皱起眉头。

    为什么会偏偏梦见他们两个人？明明都已经忘记李老师了，为什么还要再梦见那个时候的事？那场如今看起来甚至十分可笑的暗恋……记忆片段像流沙一样把程悦越拉越深，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大喊了一声，试图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她记得很清楚，李老师的婚礼是在星期六，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日子，她看着李老师抱着新娘下了车，泥水打湿了他的裤腿，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程悦？你怎么哭了？”站在她旁边的同学被吓了一跳，掏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这场思春期的起义就这样宣告终结，雨滴遮掩住程悦被泪水浸湿的脸庞，雨声则把她的哭声彻底埋葬。

    清晨的机场人来人往。程悦用墨镜掩饰黑眼圈和肿胀的眼皮，坐在VIP白金候机室喝咖啡。白晓丽穿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进来，一进门就大动作地朝她挥手。

    白晓丽走到程悦身旁：“来这么早干什么？还有两个小时才登机。”

    “你不是也来的很早？我睡不着，就早点过来了。”

    “怎么跟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白晓丽开玩笑。

    程悦轻哼一声：“是年纪大了睡不着，你也太抬举我了。”

    “你是三十岁，不是八十岁，你有点过分夸张了。”

    两个人一旦聊起天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登机的时候。在登机口两个人撞上了一同出差的其他组员，以及这次迪拜之行的策划者何嘉宏。

    “何老板，早上好啊。”白晓丽主动向何嘉宏打招呼，她说着看向何嘉宏身侧的女人，急忙补充道：“何太太！能在这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何太太的年纪比白晓丽和程悦都要年长些，不过仍是个一眼就让人目不转睛的美人，她的眼睛亮亮的，好似自带补光灯，身上的那股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和她讲话，同她做朋友。

    “何太太你好，我是SP的执行总监，我叫程悦。”程悦也向何太太打招呼，主动与她握手示好。

    何太太温婉地微笑道：“你们好。这次你们和嘉宏一起出差辛苦了，我等你们回来，到时候给你们接风洗尘。”

    飞机缓缓停在登机口，柜台里的空姐开始打开了广播，开始邀请乘客登机。

    顺利通过闸口，程悦忽然心血来潮回头望，只见何嘉宏和他太太正拥抱着道别。

    “怎么了？”走在她身后的白晓丽追随着她的视线也回头看，感叹道：“何老板和他夫人还真是甜蜜。”

    程悦笑了笑，点头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