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相熟
“为什么这么生气，你不是说不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吗？”尹素禧看着全在俊明明生气却又努力克制的炸毛样子，觉得他这样才稍微有那么点少年人的可爱之处了。 “是啊，我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孙明悟在你面前抹黑我，你又不是别人。”全在俊拉着尹素禧走出教学楼，“等明天再收拾他。” 学校里是有很多关于他的各种各样的传闻，那些全在俊都不在意，但是孙明悟竟然敢到尹素禧面前阴他，这他就不能忍了。 “……”她不是别人？那她是……无形撩人最为致命，全在俊无意之间说出的话语，反而拨动了某根心弦。 尹素禧没有表露出心中的异样，只是劝说全在俊：“点到为止吧，你也别太过了……” 她想着，孙明悟说的那些话，唯一抹黑全在俊的点大概也就是说他是在玩弄她感情这一点吧，至于别的什么众多前女友那些，好像都是事实啊…… “放心，那家伙皮糙rou厚，抗揍得很！”全在俊冷笑着说。他说着说着感觉拳头都硬了。他真的是平时对孙明悟太过放任了，才让他变得这么得意忘形。 少年人脾气冲动，起争执很正常，男生之间用打架来解决问题也是正常现象，但是也不能太过头了，不然就成蓄意伤人了。尹素禧见全在俊自有分寸，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尹素禧瞧着他们都走出了教学楼，她竟然还被全在俊拉着手腕，顿时觉得不自在了起来：“全在俊…你先放开我。” 全在俊这才反应过来尹素禧居然直接喊他全名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喊的来着？他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不放。”但这不妨碍他好心情地勾起了嘴角。 “快点放手，有人在看我们了。”尹素禧低声催促着的同时用另一只手去推全在俊拉着她不放的手。 “有人看？那更好啊，让他们看。”全在俊不仅没放开，反而还将尹素禧的手腕握紧了。 “……你捏疼我了！”周围有不少正在往校外走去的学生们，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还拉拉扯扯的，纷纷朝他们投来目光，尹素禧只好换另一种说辞来推脱。 她这样一说，全在俊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放开了手。他垂眸看去，果然女孩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被他握出来的红痕。 全在俊又盯了那痕迹两秒，心念莫名涌动起来，他伸出手，手心朝上平摊在尹素禧身前。 “干嘛？”尹素禧才刚松一口气，就看到全在俊朝她伸出手，她有些疑惑对方的行为。 “手给我看看，真捏疼了？”全在俊太过坦然的态度让尹素禧没有怀疑，她将手抬起来一些，将被全在俊握出了一圈浅红印记的手腕给他看。 “……其实还好，不是很疼了……”尹素禧刚才只是推辞，见全在俊真的信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乖——”伴随着这声莫名的称赞，尹素禧的愧疚还没有维持住两秒，全在俊顺势就抓住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他眼眸明亮，看上去很是得意地看着尹素禧说：“那就牵这里，这下不疼了。” “……！”尹素禧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耍赖，她惊了一下，想缩回手，却被全在俊用力握着手缩不回来。 “你骗人——放开——”全在俊拉着她的手就走，尹素禧只能在后面推他手臂让他放开自己。 “我骗人，你言而无信，那不是正好一对？”尹素禧的那点力道对全在俊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扬起坏笑调侃着说。 全在俊不仅没放开手，甚至将尹素禧更加禁锢在自己手中，有些胶着的热意逐渐从两人交握的掌心之间升腾起来。 “我哪有？”尹素禧发出反驳的声音。 “说好的打赌，你是不是看我要赢了所以想反悔了？”全在俊现在故意提起这茬来转移尹素禧的注意力。他可没忘记她前面说要跟他绝交，赌约也不算数了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全在俊还记着她之前有意说得决绝的话，尹素禧自认理亏，只能心虚否认。 “那是什么意思？”被全在俊顺利地转移了话题，尹素禧手上挣扎的动作也逐渐消散了。 “……” 全在俊侧过头去看尹素禧，见她又抿着唇被他逗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这才心情大幅好转，转而松口说：“算了，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打不打赌，输还是赢，你都是我的了。” “谁是你的了！”尹素禧被他说得耳根发热，又往回缩了缩手，但全在俊的力道仍然不为所动。 “你啊。”全在俊厚着脸皮回答。 “你这是耍无赖！” “那你就是无赖的准女友喽～” “……” 尹素禧承认，她说不过全在俊，他太油腔滑调，撩拨挑逗的话语他总是张口就来……就这样，在全在俊的插科打诨中两人终于出了校园。 …… 全在俊带着尹素禧来到自己的车前，他为女孩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副驾，自己才进了驾驶位。这种亲自送女友回家的新鲜感让他兴致盎然。 ——虽然打赌的结果还未验证，但全在俊俨然已经将尹素禧当做是自己的女友了。 他可以从尹素禧对他的态度中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情感变化，现在的她并不像刚接触的时候对他满是疏离与抗拒。 全在俊早已经对尹素禧有了足够深刻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趋炎附势的人。就像刚才，如果她真的厌恶他的靠近和触碰，就不会无奈纵容地任由他牵着手了。 在他看来他们的交往关系仅仅只是差那么一句口头上的证实。 全在俊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刚才的接触已经让他又一次扩展了尹素禧对他的底线，已经得了些甜头，现在也就不再进一步去撩拨人了。他示意尹素禧自行系上安全带，将终点设置到尹素禧的家附近，然后将车发动起来。 尹素禧微微偏头看向全在俊的侧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张扬肆意的男孩也会有略显成熟照顾他人的一面，给她感觉还挺有新鲜感的。 “你这样看起来好厉害。”她忍不住感叹说。 “是吗？那我还有更厉害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全在俊扬着唇角回应。 “你还会别的什么？”尹素禧好奇地问。 “保密，等你慢慢发现不是更有趣？” 不得不说全在俊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是有些天赋在的，这一刻尹素禧忽然知道为什么他会有不少前任了。 大概是为人风趣又舍得花钱，所以即使没有触及真心，那些女孩也愿意和他交往吧。难怪他的身边总是不乏异性的围绕。 片刻静默的车程后，全在俊忽然开口询问：“对了，后天就周末了，你有时间吗？” “有什么事吗？”尹素禧想了下自己的安排，周末的双休日她一般都是去打工。 “你不是说等我看完笔记上的基础部分就帮我补习？”全在俊提醒她，“我觉得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尹素禧有些惊讶地转头去看全在俊。 “是啊，我基础差得远，要考到前十五得加把劲才行啊。”全在俊一本正经地回答，好像他真的只是个沉迷学习的普通学生一样。 “……嗯，也是。”尹素禧有些默然，她真的没想到全在俊是真的把考进前十五名这件事放在了第一位。 这样的全在俊她当然没法相信他是像孙明悟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玩弄她而已。他的条件那么好，想找个女生随便玩玩很容易，完全没必要做到非要去挑战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这种地步。 实际上，全在俊只是逐渐不满足于只有上学时的五天才能见到尹素禧了。他开始变得贪心，他现在想要每一天都见到她、和她待在一起。 与尹素禧在一起的时光和他以往的每一次“恋爱”都不同，这不是物质的交换或是身体的愉悦，而是更深层的……内心的交汇。 在真正理清心中的想法之后，全在俊才明白，原来只有这样——去除外在的迷惑，再触及到对方的内在后也仍然会被她所吸引，这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爱恋。 他很期待往后与尹素禧待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在想方设法地创造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时机，这样她的视线也就不会再被其他的人事物给吸引走了吧。 “那下周再开始可以吗？”尹素禧考虑了一下然后说：“等这周打完工我就不做了，下周就开始帮你补习吧。” 毕竟以她家里的经济条件……这让尹素禧不得不去衡量物质条件。 在便利店打工赚钱的时候没法看书学习，往往就是白白耗费两天的时间，虽然可以等到下班回家了再看书，但工作了一整天，精神上的疲倦也让她无法进行高效率的知识吸收了。 给全在俊补习就不同了，没有便利店那么繁忙，同时自己也可以学习，一举两得。 “嗯……行吧。”全在俊考量了一下，听取了尹素禧的说法。 但他很快又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和她相处更久的机会：“我得了一个好地方，午休的时候我们可以去那休息……或者学习。” 尹素禧有点没听明白全在俊指的是什么：“什么地方？” “——体育馆。” “你可以使用体育馆？”她记得学校的体育馆一直是闲置状态的，只有举行活动的时候才会启用。 “嗯。”全在俊点头，直接就把班主任给卖了：“我妈又给学校捐了栋楼，我跟老班换了体育馆的使用权。” “……哦。”轻飘飘就说出捐了一栋楼的话，不愧是有钱人……尹素禧无话可说，甚至开始逐渐习惯了全在俊的说辞。 “等下周收拾好了就可以使用了。” “好的。”尹素禧没有异议，如果在学校里也有时间给全在俊额外补习的话，他的进步估计只会更快吧。不过午休的时间也要学习？全在俊这么拼的吗？ 他这学习劲头还真是难得一见啊……明明他以前是那种一整个学期下来，课本都还是全新的那一类人——来自他自己莫名其妙引以为豪的叙述。 得到了尹素禧的答应，全在俊心情很好，他暂时没有再说话，只专心开着车。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送尹素禧回家呢，可不能让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很可惜，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开车比他们上次散步过来要快太多，全在俊觉得和尹素禧待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太快、也太短暂了。 “就停这边吧，再开进去路窄了待会你不好走。”眼看快到家了，尹素禧连忙说。 她家这边都是贫穷家庭，几乎没有开车的，路是真的窄，人行通过倒还好，车辆就有些困难了。 “嗯。”全在俊看了下，再往前开的话路况确实又小又乱，他只好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 “那就……谢谢你送我回家。”尹素禧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她向全在俊道别：“明天见。” “等会！”尹素禧刚下车，全在俊就跟着出来了。 尹素禧侧头朝全在俊看过去，用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他就弯起眼睛笑着说：“还没送到家呢。” “前面就到了。”又开始耍赖皮了，尹素禧有些无奈地说。 全在俊才不管，小跑几步就又黏到了尹素禧身旁跟她一起走着。 尹素禧看着他的行为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是真的好像狗狗一样……等等，他非要送自己回去的话，待会这只大狗狗会和小狗狗见到吗？想想好像有点恶趣味了…… …… 全在俊自有记忆以来，他还真没来过这么……看上去很贫穷的居住区。她就一直住这里吗？从小就？ 这么想着，全在俊也顺口问了出来：“你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尹素禧唇边暗暗扬起的笑意顿了下，她回答说：“也不是，以前不住这里。” 她没有在意全在俊似乎有些看不起这边的用语，她听得出他语气中并没有恶意，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疑问，生活条件一直很优越的他大概只是不习惯这种环境。 “租的啊？” “嗯。”尹素禧唇边的笑意彻底散去，“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们不住这里，后来条件不好了……就……” 尹素禧顺势说了大半句，意识到她竟然很自然地对全在俊说出了她家境的艰难，就止住了话音。她本来没想对他说这些的，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的全在俊是不会和她有什么同感的吧。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本来只是顺口一问的全在俊没想到会问出尹素禧不愉快的记忆，心里忽然有股过意不去的感觉，他张了张嘴，在尹素禧的影响下，竟也自然而然地将道歉的话语说出口了。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是一愣。 全在俊从未真正地和谁道过歉，就算是以前打架花钱了事的时候说过，那也只是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事。但他现在经常听尹素禧说着“对不起”、“谢谢”这样的词汇，在她的耳熏目染之下，他心中又产生了真实的歉意之时，道歉的话语竟然脱口而出了。 道歉——好像，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说出口。 “没关系，我和mama都已经接受现实了。”尹素禧听到全在俊真实的道歉才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好像从没听到过他和谁道歉的，没想到他会因为她的话而向她表示歉意。 “……那就好。”发现自己说出了自然道歉的话语，有些迟来的尴尬感自全在俊心底升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和人道歉，这令他有些不习惯还有不知所措，就连回应的话语也显得有些干巴巴的了。 尹素禧见全在俊一副犯了错似的蔫蔫的神态，只觉得他这副样子就更像犯错后耷拉着耳朵的狗狗了，既好笑又可爱的样子…… “对了，之前你说你mama又捐了栋教学楼，是以前也捐过吗？”尹素禧有意转移话题来打消全在俊的消沉情绪，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问出了在车上听到那句话时，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却又没问出来的问题。 “是啊，从小到大都这样，我到哪个学校她就捐楼，所以那些校领导和老师才捧着我啊。”全在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有些无所谓地反讽，似乎丝毫没有把母亲的做法放在眼里。 尹素禧觉得有些奇怪：“那不也是为了你吗？” 这是有钱人的常规cao作了。 有钱人家给学校捐献点资助来换取自家孩子在校园里更好的生活，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全mama这样的做法，才让全在俊可以在学校里有恃无恐，完全不怕得罪任何人吧。 “谁稀罕。”全在俊有些嫌弃地说了句。 他好像很不屑于他mama这样的行为？尹素禧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阿姨也是关心你、想改善你的校园生活吧，你不喜欢这样吗？” “她就是闲的。”全在俊否认说，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高兴：“她才不关心我。……算了，不提她了。” 他妈要是真的关心他的话，就不会一直待在国外不回来。 在全在俊的印象里，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父母就一直缺席，他妈跟他说家里生意都在国外，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常年不在家。 而他的生活起居则请了专人照料，保姆、司机、甚至是专业的营养师都有，物质条件是绝对地满足他。但父母唯一的关心也仅仅只是在按时打钱的时候顺口问一句他的学业，其余时候他们并不关心他的精神状态和心理成长如何。 他的父母唯一教给他的就是——能用钱达到目的的事都不算事。 能用物质条件换取而来的东西自然算不上珍贵，也不值得在意珍惜。所以全在俊才养成了现在这副随性肆意、玩世不恭的性格。 尹素禧好像忽然从全在俊的语气中窥探到了真正的他。他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提过自己的父母，以前家长会也从来没见过全在俊的家长出现过。 虽然全在俊并没有发脾气，但是提到他mama的时候，他的情绪也并不高昂。所以……他其实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得出这个结论的尹素禧不由得感叹，原来有钱人的家庭关系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和谐的啊……这下好了，她也说到让全在俊不开心的话题上了……她在心中暗道糟糕。 好在尴尬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直被尹素禧喂养在楼下的小狗兴高采烈地冲向了他们，从而打破了沉默。 “汪汪～” “小白～你又来接我啦，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尹素禧停下脚步，笑容自然地溢了出来，她蹲下去笑着将狗狗抱了起来。 “汪！”浑身金黄的小狗高兴地叫了一声，好像在回答尹素禧的问话一样。 全在俊见这只忽然冲出来的金毛小狗居然被尹素禧叫作“小白”，不由得有些好笑。而且被她抱起来后，这狗的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看着女孩将小狗抱在怀里巧笑嫣然的样子，全在俊只觉得沉落在晦暗当中的心情仿佛被绚烂的阳光照亮了一般，那些令他厌恶的阴霾都会被她的笑容给全部驱散。 “这小金毛怎么叫‘小白’？”被女孩的笑容感染，全在俊也带着一些笑意问。一只叫小白的金毛狗，还真是简单到有些敷衍的名字了。 “这样的矛盾感不是更有意思吗～”尹素禧难得尾音有些上扬地回答。 她言笑晏晏的俏皮模样让全在俊妙趣横生，在心情变得轻盈的同时，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他好像总会在越来越多的接触中不断发现尹素禧更多与柔和的外在迥然不同的一面，他会看到更加绚丽多姿的她，这会让全在俊觉得，他比之前每一个心动的瞬间都要更加喜欢她了一些。 ——她又开始散发着莫名的光芒了。 全在俊注视着低头抚摸小狗的尹素禧想着，然后又一次被她吸引着移不开视线了。 尹素禧抱着金毛的小白走在前面，全在俊下意识跟在她身后，也像只守卫主人的忠犬似的。 终于走到楼栋下，尹素禧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全在俊：“这次我真的到家了。” “……哦，好。”全在俊从目不转睛的观察中回过神来，也停下了脚步。 “那我上去了，明天见。”尹素禧放下小狗，小白乖乖坐在楼栋口观察着两人。 “嗯，明天见。” 老旧的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只能步行上楼，全在俊看着尹素禧的身影彻底没入楼梯间才收回视线，金色的小白也跟他一起目送着女孩。 全在俊低头看向小白，小白也仰头望向他。看着那湿漉漉的狗狗眼，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蹲下去，也在它顺滑的头顶上抚摸了几下。 “汪？”小白歪了歪头，发出软萌的一声疑问，然后任由全在俊摸头，身后的尾巴悠闲地甩了几下。 “走了，拜拜，小白。”全在俊轻笑着收回手，忽然觉得养只狗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