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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8

    谢随不语,抽出秦念腰间的弯刀,秦念惊道:“你做什么?”

但见谢随只是用弯刀往树上一抛,呼啸声过,那卡在树枝间的铁拐被勾了下来,李铁拐的尸体也砰地一声重重落了地。

谢随随手接住落下的弯刀,又轻轻挑开李铁拐的僧袍。

那干枯的发黑的尸身上,九点如戒疤般的铁钉子,仍旧赫然在目。

谢随盯着那铁钉子,盯了半晌,忽而从包袱中拿出酒葫芦,先自喝了一大口。

而后才抬起头,朝秦念轻轻地笑了一下。

渐渐暗沉的天色下,他这一笑,染着酒的颓唐,和夜的悲哀。

“他们到死都是废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去,更怎么可能逃出去后,还能连杀五帮三派十几人不留痕迹?”

秦念颤声道:“这自然是有人为了嫁祸……”

“难怪我师父说,他们也想找来凶手当面对质,可就是满江湖都找不到,所以只好下江南找绝命楼。”谢随叹道,“让死人杀人,可不就是最稳妥的法子?”

“便连少林寺也被骗了吗?”秦念道,“我还道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谢随摇摇头,不再说话,只伸手开始刨土。

秦念也拿过地上的弯刀来帮忙。深沉的暮色里,什么都看不分明,但唯有自己与谢随,两个活人的呼吸,是可以真切听见的。

两人在空地上挖出了一个较大的土坑,将这些和尚的尸体一个个埋了进去。

搬动改尘和尚时,因为他太胖了,两人还颇费了点劲。不知为何,秦念渐渐也不觉恐惧了,她想起当初自己在岛上,曾经和改尘和尚一起琢磨烧菜,虽然那并不算什么深厚的情谊,但毕竟他不曾待她和谢随以恶意。

也或许是这世上待他们以恶意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就连对改尘和尚这样萍水相逢的人,她的心中都生出了安静的怀念。

最后,只剩下六如老盗单如飞那具树下踞坐的尸体了。

秦念忙碌了大半天,连夜色都在不知不觉时降临了下来,此刻实在有些疲累,再望向谢随时,但见他走到单如飞身前半跪下来,将那柄牛角尖刀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用布重重包好。

秦念神色微微一动:“你这是做什么?”

“我打算将这把刀带出去。”谢随平静地道,“带去少林寺。”

秦念吓了一跳,“什么?!”

谢随看向她,“你是被冤枉的,我打算去同我师父说说理,让他带人上岛来看看。”

秦念道:“可是这也……这也太……”

然而谢随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似的,已经将单如飞的尸体搬进掩埋尸体的大坑,再一点点填上土。

黑夜之中,惨淡的月光之下,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执着,秦念所不熟悉的执着。

秦念呆了片刻,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来帮你。”说着便蹲下来帮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必了,填土总是容易的。”他似乎是平静了一会儿,才得以对她笑出来,“你很累了吧?在旁边休息便好。”

秦念慢慢地缩了手。

她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明明是微冷的秋夜了,但他的额上仍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她想给他擦去,但又害怕惊动了什么。

“纵是去少林寺说理,方丈法师会相信你吗?”秦念轻轻地道,“何况从此处去嵩山,道路迢迢,谁知道会遇上什么……”

“念念,”谢随低低地截断了她的话,“你当时被人诬陷,之后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怎么办?”秦念顿了顿,“我只想着来救你,救下了你,便亡命天涯也没有关系。”她忽然抬高了声音,“我什么都不愿想了,也什么都不想要,我们直接逃,直接逃不行吗?”

谢随笑笑,耐心地道:“那睿王呢?”

“睿王?”秦念愣住了。

“少林寺是中原武林之盟主,你被少林寺追杀,也就是被全天下追杀。”谢随道,“你说亡命天涯也没关系,但你若真的亡命天涯,对睿王来说就没有用处了,他一定会放弃你。”

“说到逃,”他拄着长刀站直了身,无可奈何地对着她一笑,“我们逃过的,你忘记了?”

秦念终于听懂了。

是的,他们曾经逃过。

他们曾经在那无锡的小屋里住了一个月,而睿王却找了过来,对她说:“你当真以为,只要住在谢随的那座房子里,就可以从孤手里逃掉了吗?”

她若成了睿王眼中的弃子,那么就连睿王,也会掉转刀头来将她灭口的。

“而如果可以让少林寺认同,你是被冤枉的,”谢随静了静,又道,“那么皇帝也好、睿王也好,他们总不敢对你太轻举妄动。这天底下……”这句话似乎让他说得很艰难,但他到底说了出来,“这天底下,总应该有一个公理在。”

这天底下,总应该有一个公理在。

就算所有人都在掩耳盗铃,但那个公理,总是在那里,总不会消失的。

夜风凄冷,拂过死人的衣袂,也拂过谢随镇静的眼波。

秦念过去,也经常会觉得自己的大哥哥很傻;但是现在她已明白,他并不是傻,他只是不愿意和其他人一样掩耳盗铃地活下去。

偌大的土坑慢慢地填平了,泥地草丛间的鲜血却已不可能再擦去。谢随扶着膝盖,慢慢地站直了身。

“找船去。”他回头对秦念笑道。

虽然满头是汗,全身脏污,但他那笑容映着月光,却好像将这惨绝人寰的黑暗地方也给照亮了一般。

秦念握紧弯刀跟了上去,脱口而出:“我不怕被人冤枉,只要跟你在一起,被人冤枉又有什么大不了——”

她自己突然住了口。

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对着谢随说出来,是多么残忍。

然而谢随却好像全无所觉,只是宽容地笑了两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已很清楚被人冤枉的滋味,所以不愿意让她再尝?

不管如何,他已经不再说话,她也终于沉默了下去。

她沉默地快步跟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却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