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前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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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想到，那一定是假话。 太平笑着与他招呼：“我今日与师弟们约好来还书，眼看时辰快到了，便先去了。” 景阳说道：“等等。” 太平回头，好奇地看向他。 尽管离记忆中二人前世的初见已经很久，但是景阳记得那时师兄的眼神与如今别无二致。 但他很是肯定这就是太平的伪装。 景阳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还书有什么好一起的？”太平笑道，“小师弟呀，师祖对你很是看中，你还是多花些心思与时间修道为好。” 他说着，便是与那位适越峰的弟子一道走了。 景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烦。 过了片刻后，景阳走过去，跟随在那两人身后。 也不知道太平有没有注意，他一路跟随着二人穿过藏书阁，看见太平与那位师弟道别，随后他又跟着太平穿过适越峰的药田，再行过一丛桃花，不知何时起太平的脚步越发快了。 景阳却还是跟着。 最后至于适越峰崖畔。 也是此时，他眼前一晃，见到太平的身影消失了。 “小师弟。”太平叹息道，“我早与你说啦，别跟着我了，你还来？” 声音自上而来。 景阳抬起头。 太平坐在树上，双腿晃着，像是只鸟。 鸟自然是不喜欢人的。 从树上砸下来一块石子，力道不重，砸的也很是不准，只是落到了景阳的脚边。 景阳抬起头，看向太平，说道：“你不必装了，你也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太平师兄。” 太平微微挑眉，他似乎觉得景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很是有趣：“重生是什么？” 景阳说道：“嗯？” 太平支着下巴，说道：“什么是重生，你又为何觉得我是重生的、不、不对，你这么说是觉得我是夺舍来着？诋毁师兄可不好呀，小师弟。” 若是他不承认，景阳并没有确定的办法。仅靠着与前世不同的行动轨迹，也无法确切地证明那人也是千年后之人。 景阳觉得心里有些烦。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告辞。” 太平在树上大笑出声，惊起几只飞鸟。 景阳捡起那枚石子，说道：“我会去告诉师祖。” “什么？” “你不喜欢我。” “......”太平收敛了笑容，不知想到什么，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景阳转身，握着那枚石子离开。 那日之后，太平再也没有来过适越峰。 那位扫地的弟子整日长吁短叹，像初恋碎了的少年。 景阳对此没有多少同情，只觉得厌烦，他将这本书塞入书架，便也转身出了藏书阁。 他知道自己也不会再来。 他沿着山道一路向下，手指捻过吹来的清风。 忽的他停下脚步，自上而下看见数位弟子奔向洗剑溪畔。 日子到了。 承剑大会的日子。 上一次他是跟着师兄去的，师兄看中了那两个弟子，而最后的三百年里那两位弟子被他说服背刺了师兄，那么这一世，师兄还会收弟子吗？ 如果他没有记忆，那人相信人多力量大，应该是会的；若是他有记忆，却不会了。 ...... 景阳并不知道的是，在他待在藏经阁的日子里，太平在外门的讲经堂。 他是峰主，本不需要来此。 可他偏偏就来了。 就像前世井九待在讲经堂里，因为十岁的要求而给新来的弟子们指点疑难，太平也在讲经。 像他这样的青山峰主对年轻弟子总该是轻蔑的，然而太平却很平静，他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讲剑经时也格外叫人易懂，他像个私塾里的先生，最擅长用比喻将那些复杂的句子简单化。 弟子们都很喜欢他，时常围在他的身边听他讲解。 这届弟子的资质很好，境界突破的也很快，好些都已经上剑锋取过剑——道缘真人听闻此事，没有批评太平不专心修道而去做些闲事，反倒夸赞他有心。 只是有两人、表现得有些不同。 他们一人名为元骑鲸，一人名为柳词。 这应该是很熟悉的名字。 太平只在第一日时看见弟子名册上的名字时笑了一下，其余时间对待他们与其余弟子无异。 柳词与元骑鲸自然也是从后世而来——他们也不知缘由为何会来到千年之前，修为也尽数散去，在来的第一日二人便已然相认，经过一夜商讨，便是决定日后道路。 他们还是决定拜入上德峰，这回柳词或许不再会贪看松林、应是成为元骑鲸的师兄了。 但是那日太平来到讲经堂一事，让他们心生疑虑，没有人忘记千年前的过往，自然知道这些异样代表着什么——师父或许也是重生的，是那位来自千年后的......太平真人。 元骑鲸自然是想斩草除根，可他目前打不过，又是郁闷其余峰该是收不了自己，周身越发森寒；柳词不像他这般想，只是觉得师父也还是师父，但总归那次背刺对他们自身也造成一些隔阂，在讲经堂看到师父时，只是站着远些看他，不敢靠近过去，当太平的视线移过来时，他的眼神也开始躲闪。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拜师以前，元骑鲸与柳词在山脚的小院相邻，自从相认之后二人偶尔会进行商量。 柳词说道：“我觉得还是与师父说。” 元骑鲸说道：“万一，他决定斩草除根，如今就杀死我们以绝后患，又该如何？” 柳词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师父很多情，可多情也意味着绝情，他们也都反对太平真人的道、是师父的阻碍，那么那人有很多种理由可以杀死他，尤其他们现在只是寻常的弟子，而太平是青山峰主。 柳词说道：“我相信他不会。” “......” 柳词又是说道：“再者，他来讲经堂这么多天，要是能动手，便早就动手了。” “再者，那件事终究是我们对不起师父。”柳词叹了口气，说道，“他怨恨我们两个孽徒很是正常。” 元骑鲸也是沉默了。 当徒弟的，对于师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忠心不二。 这一点他们二者也都没能做到。 过了许久，元骑鲸才是问道：“那么，去找景阳师叔？” 柳词失笑道：“找小师叔？让他收你我为徒？你觉得小师叔这么懒的人可能会同意吗？” 元骑鲸又是不说话了，很久之后，他才说道：“那便按照你说的做。” 柳词点头，说道：“明日我会去找他。” ...... 暮色透过木窗洒下。 太平沐浴在暮色中，他枕着手臂，另一手翻着一本剑经。 这本剑经在后来已经变更过许多次，旧时的修道理念在后世已然得到了进一步的诠释，这些时日的讲经时他也时常将后世的想法隐晦地融入。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的合上经书，笑道：“到时间了。” 他起身，一手捧着经书，一手负在身后，像个书生似的踱步出了讲经堂。 从讲经堂到上德峰之间有好长一段路途，往日太平应是御剑离去，然而今日他不知生出什么想法，尽是慢慢踱步走上山道。 一路上太平见到许多年轻弟子，他们与他打招呼，他与他们笑一笑，眼里满是欣慰。 青山很好。 是他的青山，那便更好。 太平徐徐走在山道上，时不时抬手用剑刺下一颗果儿凑到嘴边咬下一口，他吞咽着果rou，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到。 “你们一个个......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太平的声音有些无奈。 他的身后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柳词。 另一个是元骑鲸。 显然他们二人对于彼此的到来也都很是震惊，互相瞪了一眼，还是忍住了在师父面前争吵的念头。 太平咬着果子，问道：“嗯？” 柳词看了眼元骑鲸，他跪下，行了一个很是标准的拜师礼，说道：“师父。” 元骑鲸冷冷地看了眼柳词，也是跪下了，只是他叫出来师父很是不情愿。 太平问道：“你们是？” 柳词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元骑鲸却是先开口了：“你应该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收徒。” 太平失笑，说道：“按照青山门规，峰主挑选弟子是在承剑大会。你们若想拜入我门下，也还得努力修炼，提升境界才是。” “至于什么前世今生——”他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个都与我这么说，前些日子我那便宜师弟......嘶叫什么来着——” 他似乎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握拳拍掌道：“那个叫景阳的，便一直说我是夺舍重生的，还要与我师祖告状。当真是麻烦。” “我不想谈这个。”他忽的笑了笑，招来弗思剑，说道，“走啦。” 在二人的注视中，他御剑离开了山道，去往上德峰。 柳词与元骑鲸被留在原地，互相对视好久。 柳词说道：“是好事......师父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师父。” 元骑鲸的脸黑了，他道：“我觉得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