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夕舞小姐。”

    一名护士恭敬地向她弯腰行礼。

    江夕舞对他点了点头，提着包往楼道尽头走去。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它或许是全帝国收费最昂贵的医院，收容的都是达官显贵，而她要探望的人就住在这层楼尽头最大的贵宾病房里。

    自动门验证了江夕舞的虹膜后打开，她走进这间装饰得像贵族家的卧室一般华丽的病房，雕花的落地窗下是平放着的病床，上面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脸上遍布皱纹，紧紧闭着眼睛，他的嘴和鼻子都罩在输氧面罩下，全身插着用途不同的维生装置，她几乎看不到这具身体上的生气，只有一旁脑波检测仪上跳动的数据能证明他还活着。

    他就是江家的家主，江夕舞和江朝歌这对孪生子法律上的父亲：江天河。

    三十年前，年龄已逾三百岁的江天河器官衰竭，大限将近。

    作为帝国首富，他试图给全身换上义体来延命，但当时这项技术还不成熟，最终手术失败，抢救过后只能以植物人的状态躺在这贵宾病房里。

    江夕舞将包放在挂架上，打开终端向这位从未交流过的“父亲”报告道：

    “这个月我们的传统制造业股票下跌5％，创新科技产品上升10％……总体波动不大……

    “‘江巡’的二期测试反响很好，需要一些时间等待审批……贵族里有人对梦境剧本技术很感兴趣，但我认为还是优先由我们自己来推广面向平民的商业化更好……”

    这是一项传统，虽然江天河现在是植物人，但他名义上仍是江家的家主。

    “以上就是最近的商业情况，另外……哥哥依然下落不明，我会尽快找到他。”

    因为江朝歌失踪，一下子需要负担两个人的工作的江夕舞将疲色写在了脸上，只有眼神还是发亮的。

    她向“父亲”报告完，准备离开之时回望了这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一眼，觉得这件事荒谬又可悲。

    很多年前学界就已证实，哪怕是植物人状态也有一定概率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只是不能言语。如果江天河每个月真的能听到江夕舞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跟他说了些什么，能听到其他江家人是如何在这里谋划如何瓜分他的财富和权力的，说不定他巴不得三十年前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但江家其他人是不会让他死的，他作为在上一次与联盟的全面战争中立下功劳，被赐予非世袭爵位的大贵族、作为一个商界赫赫有名的象征，每活着一天都会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

    这些人里甚至包括江夕舞，她想要攫取江家更多的权力，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让这位“父亲”死了。

    探病结束，江夕舞没有立即回到飞行器上，而是向前台拿了她定的新鲜花束，一个人从医院后门走了出去。

    医院后面是一片漂亮的墓园，石板走道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深灰色石碑。在这寸土寸金的首都，只有钱多得死前根本花不完的人，才有能力买下一块这里的墓地。

    她跟着路边的指示牌走到墓园深处，她要找的那片墓地比其他人的更高更大，石碑上刻着“江天河之妻”。

    每个月给自己的“母亲”扫墓，这也是作为“女儿”必尽的义务。

    江夕舞将手中的花束丢在墓碑前，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那不是错觉，下一秒一只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

    江夕舞顿时难以呼吸，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艰难地挣扎：

    “你…你是……不……不要……”

    可袭击者丝毫没有因此动摇，他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宣告道：

    “下地狱吧！”

    他手上用力，少女脆弱的脖颈便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江夕舞的尸体被甩在地上，美丽的面容因痛苦已经变成了一副狰狞的丑陋样貌，袭击者用他难听的声音笑起来：“……哈哈哈……真丑……真丑陋啊……不知道‘他’看见你的尸体会怎么反应呢……”

    话音刚落，“咻”的几声，突然间一张由粘稠的黑色液体所组成的网从四面八方射出来！

    袭击者意识到不对，想要逃，却发现沾到的液体紧紧地扒在他的身上，就连他的肢体化成新形状时也会随之变化嵌入他的身体里，越锁越紧！

    他挣扎了数次，依然无法逃脱，并且越来越多的液体网覆盖下来，绝望之色渐渐浮上他的脸。

    三分钟后，粘液彻底凝固，他已不能动弹丝毫。

    踩着白色小皮鞋、穿着淡绿色裙子的少女从远处走来，她面上虽然挂着微笑，脸色却沉得仿佛能滴水。

    江夕舞手中拿着书籍大小的平板控制器，随着她长按关机键，倒在地上被拧断了脖子的“江夕舞”现出真身：那是一具浑身由白色和银色金属组成的仿生机器人，之所以能显露出她的模样是依靠她新开发的投影技术，一切布置都是为了抓住这个人。

    看着眼前低着头面目模糊的年轻男人，她从包里拿出一把特制过的能量枪对准他的脑袋，冷冷地问道：

    “我哥在哪？”

    三天前的晚上。

    秦天愣住了，就在刚才，她眼前这沱软黏黏的怪物说她一定认识这个人，她怎么不记得她还认识过橡胶人？

    这时黑衣人找到机会砍断了怪物的手指，趁机逃走，他被秦天削去的那只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凝结好了。

    秦天下意识追上去，忽然背后有人喊她：

    “秦天？”

    神经紧张的秦天差点一刀挥过去，她定眼一看，叫她的是个裹在黑色夜行衣绑着高马尾的女人，原来是林凛来过会合了。

    她将怀表塞给林凛，嘱咐道：“把这个给莱洛，你先回去，小心追兵，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秦天相信林凛的水平，而且她也确实对黑衣人很感兴趣。

    目送林凛远去，她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没想到刚才那浑身流着脓液的怪物居然紧跟在她身后，这玩意能交流，知道她是谁、身体还很敏捷，不用过招都知道力量不小，这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个什么东西？”

    秦天将枪口对准它，有种想开一枪试试子弹能不能打穿它身体，受了致命伤它还能不能活动的想法，要不是它看起来像是个“友方单位”，她早就先把它处理了。

    “……秦少将……嘻嘻……秦少将……”

    怪物不紧不慢地张着它皱巴巴的嘴发出尖细的声音：

    “你听说过……‘拟态人’吗？”

    “那是什么？”

    “一种外星人，嘻嘻……他们虽然智慧普遍低下，但是能够拟态成任何外形的生物……即使是帝国最高端的技术也无法复现得那么逼真。”

    “你是说……”与外星人打交道怎么说也是帝国对外殖民的重要环境，在军校和军队里都有涉及，可秦天印象中并没有这种类型。

    “嘻嘻……一百多年前，帝国征服了拟态人居住的星球，这种外星人数量很少，很快就被被达官贵人们瓜分掉了，毕竟……它们可以轻易地拟态成各式绝世美人……真会享受啊……嘻嘻……”

    竟然还有这种事，秦天对这方面所知不多，就连爱好读书的拉斐尔也在耳机里表示他不曾听说过，如果它说的是真的，那这的确是会权贵们被掩盖的丑闻。

    “嘻嘻……嘻嘻……所以……那家伙就是啊……”怪物用诡异的声音笑起来，“秦少将你不知道吧，他跟你，你跟他，你们肯定认识……嘻嘻……

    “不止如此呢……嘻嘻……他还知道你身边那个白色头发的男孩是什么东西呢！”

    “什么！？”

    秦天被这句话惊得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她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这样提起拉斐尔了：“他怎么了？”

    “……原来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嘻嘻……”见秦天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这团rou块忽然浑身颤了缠，求饶道：“……别这样……我也不清楚呀……我只知道他是最上等的祭品，嘻嘻……用来献祭什么的呢……到底……嘻嘻……难不成和我一样……嘻嘻……”

    秦天听得恼火，真想把它给捉了拿开水浇它让它把拉斐尔的事情先说清楚。

    虽然绑架事件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但她对拉斐尔死而复生的原因、地球复兴教为什么要抓他仍然一无所知。

    “你究竟还知道什么？”她的枪口一直对着怪物，“你又是哪一种外星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砍成rou块？”

    “……嘻嘻……秦少将……想毁灭帝国的……可不止联盟啊……嘻嘻……”

    秦天刚想问下去，突然感觉周遭杀气逼近，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追到了一片荒废的工厂区。

    在怪物诡异地笑声里，四周的巷道里、屋顶上冒出来十多名全身黑衣的敌人，他们的枪口统一地对准了她的脑袋。

    居然是埋伏……也对，穷寇莫追，他们追得太深了，恐怕追到敌人腹地来了。秦天集中精神，闪开第一波攻击，躲到厂房之间的阴影中。

    接下来她跟这十几人进行了一番猫抓老鼠般的混战。不得不说黑衣人挑的地点不怎么样，这种场地根本不适合包围战，只要分散开来轻易地就能被她各个击破。

    等秦天将这些人都收拾了，果然发现最初的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大概他的目的就是拖住她而已。

    至于这些人……她踢了一脚还没彻底失去意识的敌人，她分明听见他们在低语咒骂她的那些句子根本不是帝国语，这些人竟然是潜入帝国首都的联盟人！

    联盟人？外星人？偷江家的货物？抢莱洛的怀表？

    秦天本能地感觉这里面藏着的事情不一般。她打开终端找治安局报警，刚才拉斐尔报告说怀表已经由林凛成功交还给了莱洛，那么她现在就只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市民而已。

    “……对，我刚发现了十几个联盟刺客……没事不用急都被我干掉了，你们过来收拾就……”

    她话还没说完，就下意识地把电话挂了。因为她走回了那块联盟刺客们用来包围她的空地，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丑陋的怪物被子弹打成了筛子，脓水流了一地，它破碎的皮肤边缘被风吹得轻轻摇摆，胸口一震一震地呼吸，仿佛一条马上就要脱水而死的鱼。

    看着满地的脓液，秦天隐约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认。

    那次皇家宴会过后，她在家里收到了一张写着“秦少将，小心你身边的人”的卡片，摸起来黏糊糊的，不会就是这东西送来的吧？它难道是……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耳机里突然传来拉斐尔有些颤抖的声音：

    “我知道了……那个黑衣人是……

    “你的…副官

    “江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