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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rou连齿(三)

    

二十二 rou连齿(三)



    “嘶——”

    周君墨只觉得牙疼,他将旁边的火腿奶酪蜜瓜给推远了,“我都不敢吃rou了。”

    “我推测,汪屏安应该是有点强迫或者偏执之类的精神疾病,但是在家剔牙齿上的rou能剃到拔牙的程度还是有点怪异。”黎锦秀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周君墨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突然直愣愣地说了一句:“指不定是撞邪了。”

    “撞邪……”黎锦秀若有所思。

    周君墨挥了挥手:“哎,我胡说八道呢!哪有什么撞邪。”他转而提起了汪屏安,“我好像……知道这个汪屏安,他之前是不是也在波士顿那边的学校上学?”

    “好像是的。”

    留学生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官方的、私人的,一拉群七八九十个,总有不同人因为不同的事聚在一起,轰趴、蹦迪、聚餐、旅游、养宠……吃喝玩乐、恋爱交友,样样不落。不过黎锦秀读书期间聚会参加得不如周君墨多,不太清楚他那时候有没有接触汪屏安。

    周君墨搓着手:“我想想,我想想,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他又取出手机在自己的朋友圈和IG里面翻找,“不是喝酒,是户外……

    “Frank……嗯……馨怡……哦对,这个!张幸!”周君墨像是挖出了陈年宝藏,将找到的IG分享给黎锦秀看,“低我们一届,计算机的张幸。”

    “我不认识。”黎锦秀瞧了一眼,张幸IG里都是登山攀岩的照片,里面的人无论什么肤色对黎锦秀来说都很陌生,不过,他发现了一点,“没有保护绳和安全带,他们玩Free   Solo?”

    “这几年是徒手攀岩。”周君墨往下划着屏幕,“早几年有保护措施,也只走安全熟悉的路线,我参加过一次,那次就有汪屏安……啊,找到了合照。”

    “最前面领头的这个是张幸,后面的这是我。”周君墨在屏幕上指指点点,移到了边上,“这个好像就是汪屏安。”

    黎锦秀认真地看了一眼,发现那的确是汪屏安:“是他。”

    “旁边这个女生是他当时的女朋友,他俩穿的情侣装。”周君墨说道。

    照片的背景是一座雪山,里面的每个人都带着安全头盔,背着登山背包,穿着不同颜色的硬壳,汪屏安和他的女朋友也不例外。黎锦秀看了看,发现他们俩的头盔、背包和硬壳都是同款,也就是周君墨说的情侣装,两人牵手,对着镜头笑着。

    周君墨突然叹了口气:“不过,这个女孩子在不久后的一次登山活动里出事了。”

    他往下划了一下,让黎锦秀能看到评论区里的蜡烛和R.I.P。

    “去世了?”

    “那时候是失踪。”

    “那次是汪屏安的朋友组织的,我差点就去了,只临出发的时候重感冒,就没去成,结果没想到出了事。”

    “听说是汪屏安的女朋友掉队了,汪屏安回去找他女朋友,结果被困在某个地方二十多个小时,最后被当地的联合搜救队被救回来,但是他女朋友一直没找到,这都好几年了,基本上,大家都默认她去世了。”

    又想起汪屏安最近遇到的怪事,周君墨轻叹:“这个汪屏安怕是带点霉运。”

    黎锦秀看着照片里汪屏安身边那个隐约能看出是瓜子脸的女生,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大合照上的人脸都不那么清晰,他们还戴了帽子、立起了衣领。

    周君墨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Lulu,或者露露,不知道是中文名还是英文名,当时我还转发过她一个亲友的搜救求助,波士顿的姚淳迩。大一的时候,我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和姚淳迩喝过酒,那时候认识的。”

    黎锦秀佩服周君墨:“你记人的能力真的很好。”七八年前见过一面的人都能记得。

    周君墨道:“我喜欢跟不同的人聊天,要不怎么开了酒吧呢。”

    “也是。”

    两人聊着汪屏安和过去的事将之前因为尹莘去世的伤感给冲淡了,没一会儿,黎锦秀想着时间不早了,便提出离开。

    周君墨问:“明天周六,你有安排吗?”

    “晚上陪姥姥姥爷吃顿饭,白天没什么事,可能带狗出去玩玩吧。”黎锦秀道。

    周君墨想起黎锦秀朋友圈背景那两只金毛:“大金、小金?他们现在几岁了?”

    “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

    “是不是算步入老年了?”

    “对,不过他们身体都很好,我爸之前一直带着他们练犬健身,减肥塑形,精神了不少。”

    周君墨觉得新奇:“狗也能健身?”

    “当然,还很严格,动作必须由有证书的老师指导。”黎锦秀找了尹朴声发的前后对比照片给周君墨看。

    周君墨见照片里两只狗身材适中健美,皮光毛顺、精神奕奕,道:“看起来好年轻,就跟小狗一样。”

    黎锦秀目光落在大小金的脸上,轻声说:“大金的脸变白了。”

    “是吗?看不出来,还是很帅气!”

    黎锦秀重新笑了起来。

    黎锦秀离开骄傲,前往市中心的公寓——这套房子就是尹莘之前买的那套。

    一进门,憋不住的金子烛就显了形。

    “我要出去一趟。”

    黎锦秀拒绝:“不行。”金子烛又想去祸害谁?

    房子定期有人打扫,并不脏,只是有点冷清,黎锦秀开了暖气,走到落地窗边坐下,就坐在了当年他死活抱着不肯放的那把高脚凳上。

    然而金子烛并不给黎锦秀缅怀过去的时间,他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在黎锦秀面前跳来跳去、弹上弹下。

    “你不让我去,你今晚上就别想睡觉。”

    黎锦秀无奈地揉了揉太阳xue:“金子烛,我发现你自从下了地狱后就疯癫了。”

    油锅没把他炸成好人,把他炸成神经病了。

    金子烛仰着头,手指嵌入眼眶,扣着自己的三白眼,腥臭的血水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啊啊啊啊啊你在地狱里熬上五百年,哦不,一千年,你也得疯,疯点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我是恶人!我是疯子!地府怎么没有精神病免刑条例!我是疯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黎锦秀被吵得头疼,只能叫霍霖漓出来把金子烛管住,他得去洗澡。

    霍霖漓倒是乖巧——起码他还愿意在黎锦秀面前表现得乖巧——他四肢并用地把对他来说身高过人的金子烛绑住了:“您放心!我会看住他!”

    金子烛唔唔唔唔地乱叫。

    黎锦秀不管他们,转身进了主卧的浴室。

    他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两只鬼甩回给地府……给伊青。

    想起那个变态阴官,黎锦秀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因为他现在连手腕上的那块玉玦都取不下来。

    越想越生气,黎锦秀生气地哼了一声,带着七分火气脱下衣服。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镜子缓慢地出现了一个黑影,只自顾自地将花洒打开,热气逐渐充斥了整个浴室,连带着那面镜子的镜面也变得模糊。

    黎锦秀闭着眼睛,仰起头让热水划过他的面庞。

    浸湿的睫毛安顺地搭着,一股一股分散的水流不断滑落,掠过他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唇以及尖翘的下巴。

    伊青不知何时出现,在黎锦秀前方凌空而立。

    他微微低下头,脸部的咒幡与黎锦秀的脸只差不到一指,那是再移动一点点就能吻上的距离——

    如果他有脸的话。

    黎锦秀眼睫毛微微颤动,再睁开眼前,伊青便已经消失不见。

    对伊青的存在不知情,黎锦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洗去一身酒气,最后穿上浴袍。洗过澡他困倦得要命,头发也没吹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伊青显出形体。

    黎锦秀酣然熟睡,胸前轻轻起伏,湿润的头发沾湿了枕头和他的睡袍衣领,伊青伸出手,手指轻轻一挥,那些多余的水气便消失不见。干燥而柔顺的额发软软地搭在黎锦秀的额前,伊青忍不住摸了一下,那是和主人的性格完全不同的柔软。

    他还想再摸一下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一阵波动。

    金子烛逃出去了。

    进入壁外城的恶鬼都被地狱的刑罚大幅地削弱了力量,金子烛也不例外,现在他又是黎锦秀的鬼仆,无法离开主人太久,更做不了什么,最多只是吓吓人。

    伊青回忆起今晚上黎锦秀遇到的人,没有阻止金子烛。

    他知道,季听潮现在对黎锦秀起了恶念,不是因为他识破了黎锦秀今晚针对他的行为,而是因为他带着的那个男人。

    “原微,你发什么呆?”

    季听潮握着皮带,狠狠地在原微身上甩了一下,原微短促地叫了一声,又紧紧咬住嘴唇。他叫得越惨,季听潮就打得越厉害,原微知道他的习惯,不敢再发出声音。

    “怎么了?”

    季听潮的声音变得有些温柔,他掐着原微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来。

    取下了黑框眼镜,原微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便露了出来,他紧紧地蹙眉,湿漉漉的睫毛上沾满泪水,脸颊绯红,还带着季听潮留下的指痕。

    原微三十五六岁了,仍一副天真而不谙世事的模样,这里头有季听潮的功劳。

    “你今天弄疼我了。”季听潮轻声说,“你说,该不该打?”

    原微祈求地看着他,却只敢点头:“……该。”

    他被季听潮打了十几年,早就打软了脊骨、打破了脸皮,他怕季听潮,也爱季听潮,怎么都离不开季听潮。虽然季听潮总是折磨他,虽然结婚生子,虽然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但原微知道他需要自己,只要季听潮声音放温柔一些、神情温和一些,他就甘愿俯身让季听潮再打他几巴掌,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季听潮稍微xiele火,将浴袍盖在了原微身上。

    他从最下方床头柜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原微便挣扎地爬起来,想要拿打火机和烟盒替季听潮点烟。

    季听潮拍了拍他的脸,神情温柔:“不用了,休息吧。”

    原微闻不惯烟味,季听潮曾经为他戒过烟,不过偶尔压力太大了也会躲起来抽烟,原微舍不得季听潮受委屈,于是总是主动为季听潮点烟来表达自己的不在意。

    “你抽吧。”原微又问:“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小驰?”

    季听潮这才开始抽烟,原微安静地伏在一边,等他抽完。

    良久,季听潮在烟雾缭绕里轻叹了一声:“是该好好教育一下小驰了,读书都是其次,他现在那个不成形的样,以后怕是难办。”

    季云驰是季听潮和赵宁宁的独生子,季听潮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人成才、传承季家。

    原微手指蜷缩了一下,说:“嗯……”

    季云驰出生的时候,原微跟季听潮也才大半年,原微本来想跟季听潮断了,但季听潮不许,他们没断成,季听潮和赵宁宁却被折腾成了形婚,也折腾散了季云驰的家,从那时候起,原微便偷偷在心里把季云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想起今天晚上那个黎总,他又小声地问道:“那个黎总……很优秀吗?”如果优秀的话,真的可以让云驰和黎总多接触接触。

    季听潮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原微疑惑。

    季听潮道:“很优秀。”

    季云驰如果有黎锦秀那么省心,他的确会很满意,但是原微的关注让他起了疑心。

    黎锦秀跟当年那个人……

    很像。

    这么想着,季听潮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令他厌恶的、带着灿烂笑容的脸。

    原微见他脸色变得阴沉,连忙问道:“……听潮,怎么了?”

    季听潮沉默地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地拉开了原微身上没怎么裹紧的浴袍,原微身体微微颤抖,却习以为常地顺着他的姿势躺平,分开双腿。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

    原微的视线越过季听潮的肩头,看见墙角站着一个阴森恐怖的影子,他尖叫了一声:“啊——有人——!”

    季听潮一惊,回过头,便看到一张狰狞的鬼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叶澜芝!”

    他心脏揪成了一团,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指尖发麻,呼吸急促,“滚!”

    叶澜芝死得不明不白,怎么可能来找他!

    鬼影转瞬即逝,只留下了大口大口喘气的季听潮和蜷缩在角落的原微。

    原微捂着自己的耳朵,眼泪夺眶而出:“……叶澜芝……是谁……”他好害怕,他好害怕!

    “你听错了。”

    季听潮眯了眯眼睛,神情是淬了毒的阴狠。

    死了也不安生,那他就让他魂飞魄散。

    金子烛被魂契带回黎锦秀家里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自从地狱熬了五百年后,他意识的确不太稳定,要不是觉得痛苦不堪,就是思绪混乱,但现在他觉得——

    爽——爆——了!

    以前金子烛活着的时候并不敢去挑衅季听潮,因为他害怕季听潮查到他身上来。沈抟死了,可他还活着,季听潮搞人的手段阴毒,那时候他还想多活几年。现在,他死了,又在地狱里受了五百年的罪,他早就不在乎了!

    金子烛决定有机会就去吓季听潮和原微,弄不死季听潮也能让原微精神崩溃。

    “嘿嘿嘿嘿嘿!”

    主卧外,霍霖漓蹲在角落,看到金子烛带着怪笑回来了,他松了一口气:“你去哪儿了?”

    “关你屁事。”金子烛毫不犹豫。

    霍霖漓扁了扁嘴,要哭了。

    金子烛不耐烦地说道:“一边去。”他还要思考他的复仇大业。

    霍霖漓畏畏缩缩地躲到了另一个角落,忽然又说道:“今天酒吧那两个人,是你的仇人吗?我看到你在他们出去的时候绊他们了。”

    金子烛不耐烦地撇嘴,又说:“关你屁事。”

    霍霖漓揣了揣手:“我们好歹也是同事,再说我活得比你久一点,要么你说来听听,我帮你出出主意。”

    霍霖漓爱装弱装哭,其实死的时候有三十九岁,只是修了邪功看不出年纪,所以魂体才保持了年轻的模样。

    金子烛打量着他,问道:“你是什么路数?”

    霍霖漓微微一笑:“这个你不必管。”

    “呵呵,说不定你还没我厉害呢。”

    见他装腔作势,金子烛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要是有《魂笺》和沈抟,这个老东西能在他面前摆什么谱。

    霍霖漓道:“小子,你还嫩生,好多事情都看不懂也看不清,你知道他们提的那个汪屏安是怎么了吗?”

    “不就是撞了邪。”金子烛不以为意。

    霍霖漓轻蔑一笑:“是有人在用他养鬼。”

    “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