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去做个生殖液阻断

    1.

    “黎小姐。”程慕白将菜单递给我，“您想点些什么？”

    我不太喜欢吃西餐，可能是留学的时候快吃吐了，随意地，我指了指几道还算作能下咽的菜品。

    他见我兴致不高，问了我一句，“黎小姐，您对我真的完全没兴趣吗？”

    礼仪是别样的，但是我偏生不同。我只是想减少我们之间的麻烦问题，让事情简单点，再直接点。许多弯弯绕绕不太适合我，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大家表面装模作样，最后结果也是那样。

    我点头应道，“是，总体来说，您不太能吸引我。”

    他叹息一声，又变了脸色，道，“如果我们有感情基础是最好的，可惜……”

    我猜他那吞吐的话，大抵是对我有些兴趣。

    “正如我知道您家的情况，您也应该知道我在家里的处境吧？”他交叉的双手支撑着下颚，俨然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变成了谈判官。我正襟危坐，想起前些天母亲的话，点头。

    总算到了关键点了。果然，直言不讳是减少麻烦的最好方式，就是容易被记恨。

    “我们两家合作是最好的，虽然我母亲是个继室，但我那个同父异母的alpha哥哥倒不会真的让我活不下去。目前来看，好像是你更需要我。”

    否。我摇头，“首先，您有野心，所以您同父异母的alpha哥哥就算能让你活下去，也不会让您好好活下去。”

    “其次，如果不是您需要我，也不会费尽心血地让您母亲和我母亲联络上，并且挖空心思地约我出来。”

    “谈判的技巧还是少用，容易让人不快。”

    我抿了一口咖啡，在咖啡因的冲击下，我混沌的头颅逐渐清晰。

    “抱歉。”

    他道，“我并非是想试探什么。您家据我所知就有五个私生子女，三个alpha，一个beta，一个omega。”

    “而您就只是个beta。难以言说的社会因素，我自认为比那个alpha哥哥优秀多了，可惜……我也是个beta。”

    “所以我的光芒被那个人掩盖了。”

    我看着咖啡杯，低头不语。不太好的合作对象，初步诊断，偏自负。

    他叨叨不绝，又道了许多。

    我撑着脑袋，听这繁冗的演讲词。讨厌空泛的，画饼的东西，很遗憾，他这些点全占了。

    “……所以，我们合作会共赢。您可以继续您的科研事业，集团交给我打理。会保留你的那一份物质和权力，可以签合同。还有我们也可以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您在外面找情人，我也不会在意的。只要不弄出孩子就行。”

    主要是他想找吧。

    我轻声道，“这些的问题亟待考虑，可现在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我没提，这决定了我们今天的会面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既然您知道我家情况，那我就直接说了。我讨厌那些随意播撒种子的……”

    我的眼神往那桌下瞟。

    “所以，您建不建议去做个生殖液阻断呢？”

    “或者阉割。”

    他游刃有余的脸上出现了皲裂，急切地遮掩了一下。

    “你知道的……也不是我不想做……有些伤身体……对，你学化学的，那些激素分泌……”他急忙道。

    是这样的，当自己的两种欲望发生冲突时，连拒绝都不能做到坦率，弯弯绕绕的不肯吐出“不”的字眼，也知道，这万般不能点头答应。要拖着，迂回地表达自己的难处，善解人意的人会改变主意的。

    我弯唇而笑。

    真可惜啊，他碰上的是我。

    关于伤不伤身体，我其实也可以给他个准确的答复，阉割所减少的激素代谢也只需要按时定量补充就行了，除了没有繁衍能力外和性能力外，其他一切基本正常与之前无差。阻断生殖液就更简单了，只是去除了繁衍能力，对人体激素没有影响且能性高潮。甚至有些例子表明，这些举措可能会让人更长寿。

    但是我没有说，毕竟我知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

    我面上不显，心上添了些愁绪。果然啊，有些人啊就是改变不了想随处撒种子的愿景。

    解围般，我提起包，“今天就到这里吧，程公子。”

    “您考虑好了，再与我见面吧。我们接着谈。”

    没有奉献一切的魄力，为何又要说自己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呢？既然吃到了那么大一块蛋糕，连一点点代价都不想付出……我心下评判。就这点野心，怕是还不够喂满私生子女的胃口。

    既要又要可不好。我不能弄出孩子，那孩子从哪里来呢？潜意思是不能接受非亲生继承他即将打理的集团，把集团当做自己的了。容易白眼狼，也容易弄出把他亲生孩子来当作我孩子的后续cao作，也是把集团变成自己的，我思量到。看着诱惑，风险极大。看来沈初晴以前给我讲得那些豪门秘辛没白讲，现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多个版本的后续结局了。

    还以为他会为了那些利益毫不犹豫答应的。可惜……

    “这顿还是算我请吧。”我道。

    他如释重负，连忙起身想去付款。我将他推着坐下，“不要让我为难好吗？程公子。”

    他扯了扯嘴角，露不出一丝笑。

    2.

    好不容易放假了，这边进度也算良好了，该了解的了解了，该提的也提了，如此这般，全看他个人的啦。我浅浅舒展了一下身子，难得是阴天，这对于无情的夏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刚好离家不算远，我看着时间，就当在难得的天气奖励自己散散步吧。

    我沿着江边走。我有多久没有看到黄昏了啊。夏天虽然烦躁，但它确实有四季最好看的晚霞。热烈？生命力？鲜活？异于我生活的流水账。

    我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着对岸。

    落日的余晖忸怩地撒下，跃动的波涛受了恩赐，粼粼般惶惶不可终日。或许是我，对着这转瞬的残阳多了几分惶恐。

    即使我嘴上说得再好听，再头头是道，但母亲的那些话还是不置可否地影响了我。

    你一事无成。

    你碌碌无为。

    你终将失败。

    我咀嚼着这几个消极的词，对着这江海倾洒无尽的愁劳。乌鸦停在那昏暗的灯盏上，光将它的翅膀感染，格外黄昏的色调，它也是和曲之鸟。

    我疲于应对各种复杂关系，加之兴趣使然，于是选择科研。学阀主义，鄙视链……各种社会缩小化现象层出不穷。不是你有才就能怎么怎么，也不是你有钱就可以这样那样。

    命运总是眷顾那些左右逢源的人。

    它只要求你，和它一起沉沦。

    可我真不想这样。

    并非是想超脱俗人俗世，而是我诚心地不愿意这样。

    但是，我又能怎样呢？

    命运的答案从来不来自于书本，也不来自于我的愿景。

    它，无处不有，又难觅其踪。

    如果可以……

    我喟叹一声，吐出了郁结于胸口的浊气。

    我想就此长绝。

    3.

    那只短暂停留的乌鸦终于受不了这哀怨的氛围，鼓动着翅膀不屑地飞走了。

    我哑然失笑，也停下了矫情，伴着月色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