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报德（11）我是正当防卫，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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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报德（11）我是正当防卫，合情合理。
一
在这个秋日阴云，烦闷而没有雨的天气，萧定权还是让了一步。
他退出就能让卢世瑜不再伤害自己吗。也许。可是他又怎么舍得。
所以他一声不吭地从车上下来，缓步走上楼，拿串着平安福的钥匙拧开了门锁。门就这么开着，萧定权走进里间，收拾起了自己的换洗衣物，还有看了一半的书，抱着它们走出来，刚好和进门的卢世瑜碰到。
对视片刻，萧定权先移开了目光。
“我先回去了。”
他说。
卢世瑜本来想关门。听到这话，扣在门把上的手停下来，锁舌轻轻地撞上门框，然后慢慢地弹了回去。
空气安静片刻，卢世瑜笑了笑。
“……好。”
二
萧定权略微地低了下头，算是行礼，或者感谢。
感谢老师几天来的照顾。这样一句简单又刺痛人的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卢世瑜也不再看他。他向前走去，和卢世瑜擦肩而过。
迈出那道门。
他的脚步本应该再快一点，就像身后那道门也本该被关上。可是谁也没有做出这种多余的动作，而下一秒，萧定权就在几级台阶之外，听着卢世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隔着一道虚掩的门，也足够刺耳。
萧定权的脚步停下了。
电话铃声很快停住，一句轻声的“喂”传出来，背后那道门也同时被关上了。
压低的通话声变成一片混响。
萧定权抬起头，从走廊的窗户看向阴沉的天色，许久，冷笑了一声。
他抬步向前走去，离开了居民楼。
三
卢世瑜前去赴约的时候想过，如果萧定权问起来，这件事情，他会不会说。
他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别为难自己。真有那个时刻，就到时候再说吧。既然还没有，别多想。
张霖约的咖啡馆有些偏远。
他走进包厢里，对这位青年人灰烬似的脸色，绝望夹杂着恨意的目光视若无睹，从容地坐下了。
十指交叠放在桌面上，看向他。
“张霖同学。”
和张以诚相似的白皙肤色放在张霖身上，显得有些惨白。他本就消瘦，戴着眼镜，穿一件衬衫，在旁人看来，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如果真的是便好了。卢世瑜平静地想着。如果没有欺负到萧定权头上，这“文弱书生”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一步。
他自找的。
“……卢老师。”
张霖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里泛着水光。
“您不是说……只要我承认抄袭，就放过我叔叔吗。”
“我没有这样说。”卢世瑜道。“我说，如果你承认的话，我会考虑撤销对张处长的检举。”
“……可是你没有。”
“对，我没有。”卢世瑜坦荡地承认。“这是我考虑后的结果。”
“……”
张霖嘴唇发抖。
“……你骗我。”
卢世瑜没忍住，嗤笑出声。
“张霖。你剽窃别人的论文在先，反咬一口，诬告他人剽窃在后。你欺骗导师，欺骗学术审核委员会，还试图欺骗所有人。”
“现在知道被别人欺骗的感觉了，是么。”
话语停下，张霖灰暗的脸色也越发地沉了下去。
发抖的嘴唇嗫嚅半晌，终究没有吐出来一个字。
卢世瑜直视着他，目光淡淡的，语调也一样平淡。
“张霖，你不是我的学生，但我还是劝你一句。”
“做错了事就承担责任，比逃避勇敢得多。”
四
“……算我求您了，好吗。”
张霖听完这番话之后，死死咬着牙关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竟然有些哽咽。
“我奶奶年纪大了，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我叔叔一直都是我们家族的骄傲，您让我退学无所谓，可是我叔叔要是去坐牢，我奶奶怎么办……”
“这是谁的错？”
卢世瑜打断他。皱着眉头，声音也有些冷。
他以前没有发现，自己是这么讨厌别人哭腔哽咽一副可怜的样子，他手下的研究生可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哭。
“你叔叔违法乱纪证据确凿。当然，如果你们这次不把事情弄到萧定权头上来，我也许不会管。可你记清楚了，张霖，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才让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任何后果，你都只能承受，也必须承受。”
“我帮不了你。流程已经结束了，张处长已经被纪委采取了留置措施，谁也没有能力捞他出来。”
张霖眼里的水光渐渐稀薄下去，恨意露骨地显现出来。
卢世瑜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我唯一能帮你的是让萧定权不起诉你的剽窃行为，你退学之后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考虑一下吧。”
张霖没再说话。
卢世瑜等了片刻，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起身走出了包厢。
五
时间耽误得不长，走出来时天色还不算太晚。
深紫色天幕下，远离城中心的地方依然有着排列整齐的路灯，规规矩矩亮着，照亮人迹罕至的街道。
银色SUV就停在前方不远的路口。卢世瑜稍微加快了脚步，一半是因为秋夜的风逐渐变凉起来，另一半是隐约感觉到这个一言不发的年轻人有些危险。他来之前就想过了，也不是没有准备应对措施，但无论如何，他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多惹一个。
既然能快一些走，就走吧。
好在直到他坐上驾驶位，关上门，张霖也没有跟上来。
卢世瑜驱车离开了。
六
事实情况和卢世瑜想的不一样。
他离席后没过两分钟，张霖就站起来，冲动地想要尾随他而去，被另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
“我劝你不要，‘张师兄’。”
七
萧定权的胸膛比他厚上许多。
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但体型上，张霖处于绝对劣势。
萧定权一脸平静，张霖则被恨意染红了双眼。
“……又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你搞清楚，张师兄，”萧定权觉得有点好笑，“是你约了我的老师在这里见面，不是我非要来找你。你想干什么？”
他瞟了一眼张霖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的袖口。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希望你脑子清醒一点，外面这条路是有监控的。你敢动卢世瑜一下，只会让你和你们家的处境更加凄惨。而且，”
他轻笑一声，很随意，声音却极为阴狠。
“我也不会放过你。”
下一秒，萧定权猛地向后躲去。
“我去你大爷的！”张霖吼道。
刀尖擦过了他的前襟。鲜明的痛直冲向大脑。
张霖真的不计后果了，扬手就朝他挥刀过来！
——只是一把可折叠的水果刀。它破开了他胸口的皮肤，鲜红涌出几寸，萧定权的怒意也一起涌上来。
张霖如梦初醒似的，呆呆看着萧定权胸口的红，手里的刀咣当一声落了下去。
“……就这点本事啊，师兄。”
萧定权冷笑道。他一脚把水果刀踢了老远。一只手拎起了张霖的衣领，两个鼻尖顶在极近的距离上，萧定权压着声音里的躁狂。
“这可是你先动手的，张师兄。”他说。“我这是正当防卫。”
说完，萧定权抓着他的衣领，狠狠将他砸向了地面！
在他头晕目眩之中，捏紧的拳头便冲着他的脸，猛地落了下来！
凄惨的哀嚎声，惊起四周一片尖叫。
八
你敢剽窃我的论文！
咣！
你敢诬告我！
咣！
你敢碰卢世瑜一下！你试试！
咣！
一拳。一拳。又一拳。
萧定权把自己所有的怒火都打了进去，直到他被人拉开。
这是纯粹的碾压。只是两眼通红的人变成了他。咖啡馆的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他脸上狰狞的表情让围观者无人敢靠近两米之内，地上躺着的人气若游丝。满脸青肿，鼻腔里都流出了血。
有人报了警。
九
萧定权缓了好一会儿。
对刚才发生了什么终于有了些意识的时候，警察已经来到现场。他被咖啡馆的工作人员控制在其中，警察走到他面前时，萧定权镇定地把T恤领口往下拉了几寸，露出那个染着血的伤口。
“他先动手的，不信你们可以看监控。”
直视着警察的双眼，萧定权说。
“我是正当防卫。合情合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