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捡了一只野狗
01/ 大雪纷扬，街上行人寥寥，北风呼啸，道路边上的老旧路灯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郁淼拢了拢宽大的深棕色立领短绒夹克，踩着松软的积雪缓步前进，忽然停在一家水果店门口。 明天就要离开了，母亲咳嗽了好几天，一直不见好转，提前准备点冰糖雪梨在路上吃，也能舒服些。 “近日，清溪市连环碎尸案嫌疑人已落网，经初步审讯，犯罪嫌疑人祁某对于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台式小电视悬挂在店面顶上，记者平静的声音缓缓流出，郁淼挑梨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入眼便是那张熟悉的脸。 电视里放着的是警察带着犯罪嫌疑人到抛尸地指认。 镜头放大，瘦削的侧脸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眉眼冷峭，鼻梁高挺。 像是感受到了靠近的摄像机，他突然转了身，狭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镜头，仿佛能透过这小小机器望向屏幕前真正的人。 “老妹儿，还看看别的水果不？” 裹着军大衣仰在躺椅上的老板奇怪的看着直愣神的姑娘，试探着开了口。 郁淼收回了视线，摆摆手，将袋子递给老板称重。 老板这才注意到她耳边破碎的助听器，瞅了一眼电视里的内容，又看了看昏暗的街道，热情的多唠了两句：“四块八，就四块吧！” “老妹儿啊，路上黑小心点哈，现在清溪也不太平咯。” 郁淼从包里掏出钱，听到老板的话，沉默着点点头。 女孩的背影渐行渐远，及踝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却又在瞬间，被落下的雪花遮掩掉了。 － 郁淼，出生在东北一个叫清溪的老工业城市，父亲郁向国是清溪钢厂的老职工，母亲徐婉则是家门口小饭馆的服务员。 外人看来，他们一家幸福美满。 父亲有稳定的铁饭碗，母亲貌美能干肯吃苦，孩子乖巧又争气，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桦林最好的高中，这未来可是前途无量的国家栋梁。 可只有郁淼知道，她所谓的家，和地狱没什么两样。 “郁淼，晚上放学，迪厅去不去！”同桌沈慧敏用笔戳了戳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 郁淼的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瞥了一眼讲台上正在板书的老师，微微摇头，表示拒绝。 沈慧敏失望的趴在桌子上，又不死心的补了句：“我听说，大世界旁边开了家录像厅，里面片子可全了，咱们去看电影吧！” 郁淼依旧摇头，专注的看着黑板，不时低头做些笔记。 “好吧。” 沈慧敏偏过头，挤眉弄眼的朝着后座的男生摇了摇头。 他们的小动作，郁淼不用看都能猜到，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沈慧敏总是热衷于为她乱牵红线。 郁淼的母亲在老家那儿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一双眉眼尤其动人。 而郁淼更是遗传了这娇艳的美貌，精致小巧的脸蛋上，柳叶似眉，明眸善睐，看得人满是欢喜。 从小到大，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殷勤讨好的男孩，可却没有一个能在她如铜墙铁壁般的漠视中，一直坚持下去。 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一文不值的东西。 “沈慧敏！你干啥呢！站起来！”讲台上戴着老花镜的老师，注意到了这一片的动静。 沈慧敏撇撇嘴，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她是清溪钢厂厂长的女儿，成绩不算好，心思也不在学习上，却被她爸硬是托关系送进了清溪一中。 索性都站起来了，沈慧敏干脆用书欲盖弥彰的遮住脸，光明正大的来sao扰郁淼。 “哎，说真的，录像厅去不去？她们说录像厅那老板长得可带劲儿了！” 郁淼被说烦了，淡淡开口：“我晚上要回去帮我妈收拾屋子。” 沈慧敏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再三被拒绝，便讪讪闭了嘴。 － 夏末的清溪，依旧炎热，伴着枝头的蝉鸣，清溪一中也放了学。 沈慧敏出了校门，便和那群蹲守在校门口不三不四的青年们一起朝着大世界迪厅驰骋。 郁淼则背着书包向黑暗深处走去。 从一中到家，走路不过十分钟，可她总会放缓脚步，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路过药店，郁淼脱下校服外套，翻了翻内里的口袋，钱虽不多，但是也够了。 “jiejie，一板止疼药，一卷纱布，还有碘伏。” 坐在柜台里的店员听见声音起了身，见是郁淼，便熟络的打起招呼：“哟，丫头又是你啊。上次买的这么快就吃完了？这止疼药可不能多吃的呀！” 郁淼乖巧的点点头，接过袋子塞进了书包里，刚准备出门，又被叫住。 “丫头啊，你没事吧？”店员略带担忧的望着她。 女孩莞尔一笑，解释道：“我没事，是mama做工受了点伤。” 店员这才放心坐下，这姑娘还是学生打扮，这么热的天长袖长裤一件不少，这个月少说来买了三四回止疼药、纱布，任谁看都觉得不对劲。 推开药店的门，郁淼脸上的笑意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藏在眼底的只有无尽的漠然。 几辆摩托从郁淼身前窜过，顺带着响起了口哨声。 郁淼促起好看的眉毛，抬手挥了挥呛人的机油味，套上校服，继续朝前走着。 还没走两步，一道不似人声的呜咽声忽然从刚路过的暗巷中传来。 一道人影趴伏在地上。 她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却在看见那人身上熟悉的校服后，鬼使神差的走近了。 银白色的月光洒入暗巷，地上的人影微微颤抖，像只受伤的小狗。 郁淼犹豫着靠近了些，蹲下用手指戳了戳那人的胳膊。 那人似不耐烦的一甩胳膊，皱着眉头睁开眼，目光冷厉，暮然撞上郁淼澄澈清明的眼睛，他眼神躲了躲。 “坐起来。”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郁淼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可那人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热脸贴上冷屁股，她有些气恼，站起来转身便想离开。 那人看着她的背影，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阖上眼，继续装他的死人了。 手上突然一温热，他警惕的睁开眼睛，只看见女孩蹲在身边，用碘伏细心擦拭着伤口。 昏暗暧昧的月光下，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印出了道道阴影。衣领处解开的扣子向外翻着，露出隐约的锁骨，浅色的肩带，以及在他眼前不停晃悠的…… 他不争气的滚了喉结。 郁淼熟练的给他的伤口消了毒，又用纱布缠了两道，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好念书，别混了。” 扔下这句话，郁淼没想再管太多，起身便匆匆离开。 劝人的话只需要一遍。 帆布鞋踏在阴暗小巷里的声音，一点一点，越来越远。 地上蜷缩的人影好像动了，绑着纱布的手微微握拳，竖起的大拇指向下弯了弯。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