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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之家

    【1】

    我亦飘零久。二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父母的死,她一直没有实感,好像一但她某天再把自己打包送到豫南老家,他们还会沉默地望向她,他们活着也是那么沉默地生活,所以死了也像活着似的。

    直到今天那些大量而密集的心事,蓄意想删除的记忆被回想起,周红的心才长久刺痛起来。

    想爸爸,想mama,想回家。家。

    zigong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绳玩,还有水,喝了尿,尿了喝。什么都没有,十个月,只有mama的心跳声陪伴着她,咚,咚,咚……

    出生了,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害怕得哭了,小小的一团被放在mama的肚皮上,又听到了安心而温暖声音——咚,咚,咚……

    五感还很微弱时,有一个娇娇的声音在说,乖,吃奶奶喽,我是mama呀,喋喋不休,哄她,抱她,逗她。

    在异乡,mama最依赖她,她也最依赖mama,mama星云似的美丽眼睛里,蕴含着全宇宙的爱。

    可是,她却因为仇恨弟弟的出生,辜负了全宇宙的爱,辜负了mama本就脆弱的,活着的期待。

    好了,现在那个弟弟瘫软在桌子上,幼鸽般挺立双乳已经被揉捏成两只粉红的蜜桃,香甜饱满,尖尖处红晕淡淡,残留着黏糊糊的水渍。

    她再次把弟弟肿大的乳珠含在嘴里,那块rou好像在她唇瓣间一跳一跳地颤抖。咚,咚,咚……

    “不能再没有你了,真的,我……”周红哽住了,彻底口齿不清地埋头在男人胸脯。

    那些矢口否认的日子,隔岸观火的日子,就是十分钟前还在发生的日子,仿佛长期穿着不合体的衣裳,篡改的名字,伪造的经历,被切割的时光,频繁的迁徙,被厄运追赶,在困境中沉浮,无数个只为了圆一个谎。

    人格碎片被扔在各个城市的角落,面目全非。

    周礼群的瞳仁一动不动,捕食者似的盯着灯带,十指却温柔地放在jiejie的后脑勺,轻轻抚摸着,像一把玉制的梳子。

    “每当你固执的时候,我都很难过。”

    jiejie,又在他身上想mama了。

    当初在电脑前,这个事实晴天霹雳般灵光一闪,整个心都在滴血,趴在键盘上,空茫而无助,他感到绝望……毁灭……瘫痪……

    黑进不知道多少人的账户,解析几百万字的文本与足迹,做一把天生的侦探完美的罪犯,然后呢。

    他最好应该佯装不知,毕竟深扒了各种网站的记录,那么多编辑读者煤老板,确凿的桃色事件也没有一次。jiejie是个自恋的女人,需要时时刻刻印证自己的魅力,她享受各种人对她的特别,也很会撩——那种撩,不是眉飞色舞一身sao的低端撩法,她的钓线长而隐晦,得逞了,她从不碰,不过随手一扔罢了。

    对待那些明恋或暗恋着她的人,jiejie是很残忍的。

    可是他做不到,想到周红把他当做实验品牺牲品残次品废品的可能性,屈辱就从隐藏在血淋淋的至深处里蛆虫一样疯狂钻动,他再也坚强不过,一次次忍不住掉眼泪,难过得呼吸都困难。

    许多周礼群在那时分裂。

    一个周礼群要自己看清周红不和那些人上床只是因为懒惰,审美疲劳或者阈值。她越是在小说中贩卖软色情,现实中就越抵触性与爱……强大的精神让她什么都能自行解决,包括欲望,她不需要和任何人人合作疏解,那太费时费力。她老了,早已丧失取悦伴侣并展示雌性魅力的原动力,这才是她千禧年以来守身如玉的理由,他没错怪过她。

    她不爱我,从她身上得到间歇性的甜蜜,只是折磨,是酷刑,她不爱我,那不是爱。

    而另一个周礼群,为周红竟然只会被他的身体触动这件事颅内战栗不已,小腹一阵微微的痉挛,反射性地生起初夜般的疼,双腿间又流出温热的粘液。

    她爱我,我不是唯一被困住的人,我同样掌握着她性欲的权杖,她爱我,哪怕只是身体,是母亲的尸体。

    周礼群频繁看到母亲从桌子底钻出来,撕碎他身上那条灰色的阔腿西装裤,好像要检查他是不是处子一样提起他的脚腕,他愤怒地踢过去,暗室里,裸露的两条腿被电脑屏幕照得异常苍白凄厉,如剥掉皮的蟒蛇。

    女人矫捷而迅速爬上红木办公桌,却依旧什么也不说,躲在电脑后两眼暧昧地嘲笑着儿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奶汁让jiejie如此迷恋呢?周礼群不太懂。

    生他的人,并不愿掏出rufang哺育他,儿童最重要的口欲期,他并没有很好地度过。

    药物让他最近的性欲几乎降至冰点,jiejie像个贪食的孩子对他的rutou又啜又舔,舒服得他想睡觉了,他脸上的酡红疲倦而迷离,喘息着,收紧双臂搂住女人的头颅想要更贴紧她。

    桃花水母似的脸颊蹭着周红的发顶,在那里落下轻轻一吻。

    “乖孩子。”

    傻jiejie,“我心疼你。”

    他没什么力气,话音很轻,又音节模糊,一遍遍撒娇似的呓语。

    缠绕周红脖颈的禁锢慢慢松懈下来,周礼群微笑着睡着了。

    起伏断崖式的悲喜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周红久久凝视他的睡颜,吻了吻他发烫的红脸蛋,像吻荷花瓣,耳朵也红红的,亮晶晶的泪痕,小漂亮。

    哪怕是血液流通不畅的姿势也睡着了,桌边的长腿耷拉,纤薄骨感的脚背缠着纱布悬在空中,透明的指甲渐渐充血。

    周红弯腰捡起桌腿边被她乱扔的衣裤,随便叠叠放椅子上,到三楼抱了床被子把周礼群裹成条,动作间他有些半梦半醒,拉周红的手,要她答应不离开。

    周红抬眼望落地窗外的星星点点亮光的花园,嘴边长长的缝线如同在rou里拉锯般剧痛。

    走吗,还不走?白思源的催命铃声一会就要打过来了,逃吗,逃?现在的难度和十几年前可不一样了,白思源还在她皮下注射了识别信标……

    事已至此,先洗个头吧。

    她本来就是寒骨人,而且,杭州是重酸雨地带啊。

    【2】

    对着镜子抹护发精油的女人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可是,她的头发太美了,清汤挂面,梳子总顺滑而下,长度和发量都让人惊叹,一个70年代的人,又烫又染又漂却依旧毫无发缝。

    大肆怀疑当年的食物是不是比现在更健康吧,反正她会告诉你,她的父亲接触太多农药而患癌去世的,不发达的时候,劣质农药只会更毒更狠。

    周红的目光下移,拿起水池上的小铁盒,这是她四处翻找洗发水的时候发现的,乳钉脐钉和耳钉乱七八糟地全混在里面,弟弟把盒子和酒精喷雾,隐形眼镜,润滑剂放在了同一个抽屉里。

    他从小就很有条理,喜欢整理东西。

    有规划过怎么处置她的尸体吗?

    楼下的男人,即使让他双手都泡在鲜血里,变质的焦黑血浆涂抹他的脸和胸襟,他看起来仍然会像往日那样整洁与无辜。

    周红明白,只有她的死能让弟弟确认事实,只有她的死能让弟弟永远拥有,她不再离开,他自然也不会失去。

    她死了他就踏实,她死了就好。

    但她暴死,就算与周礼群毫无关联,白思源也不会放过他的。

    拍拍屁股死了多简单,留给白思源虚空,留给白思源未尽兴的复仇,无主的厄运下一个会找上谁,显而易见。

    “我舍不得你真的受苦,刀割在身上太疼了。”她嘀咕着放下盒子,主动拨通了白思源的号码。

    彩铃短暂地响了几声,竟然是《世界真细小》,周红愣了愣。

    “这个彩铃很好听。”

    “……你还记得,真记仇啊,我那次把你领到洒水车旁边就一个人跑了,可惜你特别强悍,什么都不怕。”

    “哈,”周红干笑,一边打电话一边在楼梯上徘徊,“玩心太重了,太贱了。”

    “没,没拿到,销户了已经。”

    “非要和‘周红’结婚吗?那你找找关系吧。”

    “对啊。他,真狠。”

    “刚打火。”

    “嗯,一会见。”

    白思源就住在国宾馆里,开车来半小时不到,周红的糊弄明明管不了多久,可还是头铁地选择糊弄下去。

    楼梯下是个圆弧餐厅,大理石旋转圆桌连接着二楼和三楼,连接厨房与客厅的长餐桌上有个人睡得很香很沉。

    周红戳戳他粉嘟嘟的脸颊rou,想一口把他吃下去。

    我死了能让你一直这样健康幸福也很划算,没有油尽灯枯,没有任何憔悴,就像我曾经一直以为的那样。

    周红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喂喂喂。护士把她摇醒。你mama死了,你还抱着她不放,你爸爸死了,尸体都发硬发臭了,都要生蛆了!喂喂喂!

    周红一下惊起,椅子随之往后滑动,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周礼群竟然已经醒了,他背对着周红鸭子坐,显然在盯厨房,一只手被周红反扭着紧紧握住,像别拴住脚脖子的鸟。

    他可怜兮兮地转头说:“鸡汤炖好了,你都没有闻到香味吗。”

    “怎么,杀人计划开始前还炖了个汤?半场开香槟?”

    周红松开他,但手更不老实地擒住他的一握蛮腰,低头从两瓣rou屁股吻到脊背凹陷出来的异常色情的洁白沟壑。

    那样深切,鲜明,好像他生命的河床,又像一根白鸟羽毛,一只垂青的柳条,被她的鼻息轻轻吹动。

    抖得好厉害。

    “喂喂喂!”周红从餐桌绕了一圈到弟弟面前,大声宣布,“有弟弟的地方才是家,弟弟想送jiejie回家,弟弟好!”

    至亲之间,总要有胡搅蛮缠的瞬间,不分青红皂白。因为骨血相连,不会被拆散,所以不必顾及什么。

    就像卡车碾过去的死狗,血rou相连又血rou模糊,筋连筋rou连rou的关系。

    周礼群笑起来,流淌热泪张开双臂迎着她,带着几分稚气与柔弱:

    “腿麻了,你来抱我嘛。”